秦落霜原本是準備把她推開的，但她察覺到這個姑娘應該是個普通人，從她不斷顫抖的身體來看，膽子也很小，比自己還小得多。

  秦落霜很理解黑暗環境帶來恐懼心理，那滋味一點也不好受，於是她沒有動，任她抱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

  她知道，這個時候，如果有溫暖的氣息環繞住她的話，那恐懼會減少很多。

  果然方薇薇顫抖小了一些，但她仍埋在她胸前不敢抬頭，過了一會，有悶悶的聲音傳來。

  “秦姐姐和林郡長關係很好吧？”

  秦落霜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放鬆下來，冷冷地道。

  “我和那個智障的關係一點也不好，你放心好了。”

  方薇薇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沉默了一會，忽然笑出來了：“那就是很好囉。”

  秦落霜閉上了嘴，方薇薇的氣息讓她想起了另一個人，她暫時不想把她推開。

  於是方薇薇繼續說道：

  “我們這沒人敢對林郡長甩臉色，更沒有人敢稱呼他為智，智那個。”

  “所以，我想，秦姐姐一定是他親近的人，而且。”

  她微微抬頭，看著秦落霜絕美的臉龐，她在上車前，卸下偽裝的那一瞬間，方薇薇都驚呆了。

  “秦姐姐這麽漂亮，一定配得上林郡長。你們是情人嗎？還是已經那個了？”

  秦落霜額頭上明顯迸出青筋，她咬著牙齒說：“不，我配不上，你們林郡長親口說的。”

  方薇薇看著他，眼神中有些懷疑，又似乎有些憐憫，片刻之後，她忽然笑了：

  “你們吵架了，對不對？”

  “我想想，一定是他那裏沒讓你滿意，你生氣了。”

  “但是他沒有向你低頭，對不對？”

  秦落霜的怒火一下子跳出來了，她並不是傻子，當林文把所有巨款全部交到財政處時，她就有所明悟了。

  而當林文召來守備官方大山時，她就全部明白了。

  但她不願意承認，好像她的智力真如他所說遜了一籌一樣。

  憑什麽？

  明明就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呆子。

  這種事情他都敢做？

  連視頻錄像他都敢拍？

  他不知道這樣會落下多少把柄嗎？

  他不知道這會有多大風險嗎？

  這種亡命之徒有那麽好剿滅的嗎？

  他為什麽敢冒這麽大風險？

  萬一泄露了半點風聲，這可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沒有人保得住的！

  而且他竟然還敢讓她來負責抓人，幫他兜底，他不知道她現在很生氣嗎？

  怎麽就有這麽不知死活的人？

  你的心到底有多大？

  秦落霜氣得牙癢癢，一路上那呆子一直閉著眼睛也不說話。

  如果他好心好意地道歉也就算了，她說不定就原諒他了。

  可他這個樣子，秦落霜心中已經決定了，一會就故意把包圍圈弄得破綻百出，叫那呆子出來就後悔！

  “一點都不對。”

  秦落霜冷冷地回應。

  “我和他沒有關係，你不要再猜了。”

  她推開方薇薇，轉身坐進車內。

  方薇薇可不敢一個人在外麵待著，立馬坐了進來。

  專車司機靠在座位上，戴著耳機搖頭晃腦，完全不理會外界的事。

  方薇薇小心地貼近秦落霜，她耳邊輕聲說：

  “你別騙我啦！林郡長二話沒說就讓你指揮方老粗，肯定是沒把你當外人。”

  秦落霜冷笑道：“哪裏有你親近啊，小薇薇？”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不搞得跟爭風吃醋了一樣嗎？

  方薇薇臉上一紅，但眼睛卻彎彎地，笑了出來：“果然秦姐姐是誤會啦。”

  秦落霜閉上眼睛，打定主意不要再說話了，但卻聽到方薇薇繼續說道：

  “其實當時是林郡長不想和那些風塵女子接觸，但又怕被人懷疑，才故意這麽說的。”

  “林郡長說，那都是計劃的一部分。”

  “我們沒有林郡長那麽高深的智慧，也沒有他統籌全局的能力，所以，我們隻要聽他的就好啦。”

  這是秦落霜第三次破防了：“那個呆子也有智慧？也有能力？他就是傲慢的傻子而已！就仗著運氣好有幾分蠻力一路亂闖，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掉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了！”

  “你這樣不對哦。”

  方薇薇忽然認真地說。

  “雖然你們吵了架，有了誤會，但你不可以咒他的。”

  “林郡長雖然來的時間很短，但他把這裏改變了太多。”

  “以前郡政廳有很多惡心的家夥，他們身居高位，呼來喝去，所有人都要為他們服務，一切的功勞都是他們的，一切的錯誤都是我們的。”

  “後來林郡長把他們都調進工作組帶走了。”

  “一下子大家日子都好過了很多，沒有了這些主管，大家工作反而更順利了。”

  “而且不久之後，就聽聞他們全部在審判大會上被判有罪，關進了牢裏，就等著治罪呢！”

  “自那之後，郡政廳的人，尤其是我們底層的工作人員，都非常崇拜、非常尊敬林郡長。”

  “想嫁給林郡長的，想給他做女朋友的，那怕隻有一天，一晚上，半晚上，一個小時，一分鍾，都有無數的女孩子願意呢。”

  “所以呢，秦姐姐，您真的很幸運。”

  說著方薇薇忽然低下頭。

  “其實，在他給我擦眼淚時，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這樣一輩子也挺好，即便隻是計劃的一部分。”

  “但我沒秦姐姐那麽漂亮，也買不起昂貴的生物容妝，林郡長是看不上的。”

  一個冰涼的手在臉上劃過，方薇薇這才驚覺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流出來了。

  “別哭，那是他沒有福分。”

  “每一個女孩子，來到世間，都是自由的精靈。”

  “美麗和善良是她們的翅膀，向往陽光是她們的光彩，隻要她們不被引力束縛，就不會落進汙穢的泥濘裏。”

  方薇薇呆呆地看著她，那個在微弱的車燈下，仍恍若精靈一般的人間仙子。

  秦落霜輕輕撫摸她的臉，輕聲說。

  “而且，你其實很優秀的，你的身形很好，五官柔和，皮膚底質很高，再測一下生物性，如果超過二甲的話，就可以用夢幻冰河了哦。”

  方薇薇嚇了一跳：“不不，那太貴了，一百萬都買不到一盒，我，我用不起。”

  秦落霜湊到她耳邊，低聲說：“我還有一點，可以送你。然後你再打扮一下，絕對是醜小鴨大翻身，一等一的大美女哦。”

  方薇薇睜大了眼睛，她既想推辭，又很想要，忽然，她又哭了出來。

  “秦姐姐，我，我其實沒你說那麽好。”

  “以前，以前我是一個很俗的人，那個時候的我，隻想貼上一個有錢人，過有錢的生活。”

  ……

  專車司機看了一眼後視鏡，兩個女孩子貼在一起竊竊私語，她們有時候笑，有時候哭，有時候互相安慰，就像好得不能再好的好閨蜜。

  可就在剛才，她們明明還是冷漠的陌生人。

  果然，女孩子的關係變幻莫測，不可度量。

  專車司機壓低帽子，抬起後視鏡，蹺起腿，把耳機的音量調大，讓躁動的音樂淹沒他的世界。

  他十分明白，作為郡長的專車司機，想要活得長，活得久，就要少聽，少看，少言。

  什麽都不知道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