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起年紀輕輕，卻有和年齡不符的戒心。

  雖然說著同樣的語言，長著同樣的麵孔，但是高起可不認為這樣就算是老鄉了。

  即便是老鄉，那也不能輕易放下戒心，所謂老鄉見老鄉，背後來一槍，這種事可不少見。

  但是對於掌握著寶貴技能的技術人才，高起一定會特別客氣，因為這年頭荒原上肯定不缺異能者，但技術人才卻是奇缺無比。

  高起和這位機械師握手的時候，一臉熱切的道：“我是從那邊來的，我來自朝夕城，你呢？”

  “朝夕城？朝夕城是那個城市？哦哦，我叫王明遠，老家是東北的，鬆原，你知道這地方嗎？”

  王明遠顯得很狂熱，他握著高起的手不撒，在連連搖晃的時候，因為過於激動而唾沫星子亂飛。

  看起來是個很樂於見到老鄉的人，不過還不能急著下判斷，高起不動聲色的從王明遠手裏把手抽了出來，一臉熱情的道：“王先生是位機械師嗎？”

  王明遠看起來很高興，但他聽到機械師這個稱呼後，他臉上幾乎是立刻浮現出了不屑和受到了侮辱的神色.

  “機械師？開什麽玩笑，有機械師這個稱謂嗎？我是工程師，懂嗎？不是搗鼓幾下機器就是機械師，沒有這個說法！”

  王明遠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樣子，高起趕緊道：“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那麽王工，您是怎麽來這裏的呢？”

  王明遠擺了下手，道：“我啊，我這說起來話就長了，我是哈工大機械工程和力學還有的碩士研究生，後來公派來斯坦福大學……”

  “等一下，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你是……碩士雙學位？”

  王明遠腦袋一偏，道：“是啊，怎麽了？”

  高起也是大學生，本科，但他是災變後的城市大學生，含金量和災變前沒法比，學校的名氣沒法比，但是，高起好歹也知道碩士雙學位有多難。

  “不是不信，就是……太震驚了，您繼續說。”

  王明遠呼了口氣，道：“我在斯坦福大學拿了航空航天的博士學位，本想著再拿個博士學位就回國的，結果選的專業難了點，論文不好寫。”

  “您又選了什麽專業？”

  “材料。”

  以高起對理工科的無知，他都知道材料這科想拿個博士有多難，於是他發自內心的道：

  “這個……不止是難吧。”

  “沒多難，就是浪費時間，我那會兒都二十七了，才拿了一個博士學位，著急，急著回家也急著工作，然後……”

  “等一下！”

  高起義正辭嚴的打斷了王明遠的話，然後，他使勁兒咽了口唾沫，道：“您那時候……二十七？”

  “對啊，怎麽了？”

  “這個不對吧。”

  高起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安娜，但是他發現無法從安娜這裏獲取支持，因為安娜沒上過學，她都是在家裏學的。

  “二十七歲就拿到了博士學位？”

  “確切的說是三個博士學位，這不是我女朋友那會兒學業太緊，所以我在等她的時候，就抓緊時間跨專業又考了兩個博士，曆史和哲學，反正都閑著沒事兒，再說這兩個專業是個人就會，文科的博士學位不算數，我一般都不提。”

  高起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極為嚴重的侮辱。

  “學製上可以這樣嗎？這樣能考嗎？”

  “能啊，為什麽不能，跨專業考博這不是很正常嗎？”

  高起陷入了沉思，他覺得哪裏不太對，但他不知道災變前的學製是什麽樣的，所以他無法分辨王明遠是不是在吹牛，但這些都無所謂，關鍵是王明遠怎麽能說文科沒用呢。

  注意到了高起的沉默，王明遠停頓了片刻，然後他突然一臉關切的道：“能問出這個問題來，你上過大學嗎？”

  “上過。”

  “大學？”

  “嗯，大學。”

  “哦，哦！太好了！”

  王明遠好像終於遇到了可以交流的對象，他興奮的道：“你年紀不大，肯定是災變後上的學，你學什麽的？”

  高起咽了口唾沫，道：“古典文學，本科……”

  王明遠沉默了，但是沒過多久，他臉上浮現出了親切的微笑，然後伸手拍了拍高起的肩膀，誠懇的道：“沒關係的，智力上有缺陷很正常的，這算不了什麽，你不要難過。”

  高起注視著王明遠，王明遠一臉肅穆的點了點頭。

  其實想說些什麽的，尤其是想罵人，但是因為對天才的優待，高起終於還是選擇了沉默。

  但是，高起決定咽下了這口氣，可是牛立冬還在。

  更關鍵的是，牛立冬根本不懂高起和王明遠在說什麽，這就悲劇了，然後牛立冬迅速把悲劇變成了慘劇。

  “我們起哥可是大學生！”

  在荒原上，大學生妥妥的是文化人，尤其是在牛立冬從小所接觸的認知體係來說，大學生絕對是天之驕子。

  所以牛立冬真的以為高起是低調而不是自卑了。

  作為一個優秀而不僅僅是合格的捧哏，牛立冬覺得自己有義務替他起哥長臉。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牛立冬把慘劇的級別提升到了慘絕人寰的地步。

  “起哥的老師可是教授，對吧起哥！”

  王明遠怔住了，他在注視了牛立冬片刻之後，突然道：“我有個兒子，他和你一樣的……天真可愛，是的，天真可愛。”

  高起突然咳嗽了起來，而且咳嗽的很厲害，然後他揮手道：“那麽王……先生，您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呢？”

  王明遠歎了口氣，道：“我本想和女朋友一起回國，結果就在她拿到博士學位那年，災變了……”

  表情開始變得痛苦和遺憾，王明遠一臉消沉的道：“災變了，回不去了。”

  高起皺眉道：“一次災變和二次災變之間不是有一段時間的緩衝期嗎，那時候也走不了嗎？”

  王明遠立刻極其厭惡的道：“那時候根本沒辦法走，我是高智商高學曆的優質人群，我和女朋友被控製了起來，根本不讓走，他們對國內說我已經死了！”

  恨恨的說完，王明遠立刻滿臉憤恨的道：“一群王八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