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清音聽見動靜回頭，正好看見了楊三夫人。

  “三嬸，你去做什麽了？嫂嫂的花轎都走了，我們馬上就要回府去了。”

  楊三夫人捂著胸口，垂下心虛的亂轉的眼睛，走到沈若華二人跟前。

  “我這幾日身子不大舒服，本想著吃兩劑藥就能好，沒想到折騰到今天反而更嚴重了……”

  楊清音並未起疑，上前攙扶楊三夫人，“三嬸怎麽不告訴我們，若是身子有恙，應當先回府看病才是。”

  “表姐說的是，有些病可是拖不得，不如我讓人，請章太醫來給三舅母看看。”

  沈若華笑著說道。

  楊三夫人心一緊，連忙揮手說不必。

  而後似乎覺得自己拒絕的太快，顯得心虛，又欲蓋彌彰的解釋說：“興許隻是換了個地方，歇的不太舒坦，回府就好了。哪裏還要勞煩章太醫來為我看診。”

  她三言兩語含糊了過去，又說怕趕不上拜堂的時候，催促楊清音和沈若華上回府的馬車。

  三人沒說幾句話，對麵街口又來了一個迎親隊伍，隱約的吹打聲由遠及近的傳來。

  同時，蒙著蓋頭的新娘被人背了出來。

  羅於氏一改前幾日素衣白衫的打扮，穿著一件絳色的短襖，衣領和下擺的滾邊都穿了金線，繡了幾朵花樣繁瑣的牡丹。

  也是衣裳襯人，半點看不出之前的憔悴，也許是女兒要嫁進好人家，她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手裏的團扇都遮不住她咧起來的嘴角。

  門口本來就不剩多少看熱鬧的人了，她一眼就看見了沈若華她們。

  不上前自然是不妥，而且安懿郡主智多近妖，算著時辰現在花轎還沒進府，羅於氏生怕她看出些什麽。

  轉了一下眼珠，她同身邊背著新娘的嬤嬤低低說了兩句話，接著搖著團扇就走了過去。

  “民婦請郡主安。”羅於氏衝沈若華行了一禮。

  起身後噙著熱切的笑容道：“這幾日一直忙著明珠的婚事，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楊姑娘和郡主。”

  楊清音對羅於氏的印象不大好，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沈若華嘴角一彎，應付起她來得心應手，“羅夫人客氣了，還是二小姐的婚事要緊。說來也慚愧，我和表姐竟沒在二小姐蓋蓋頭之前去見她一麵，今夜事情太多，都給耽擱了。”

  羅於氏知道她說的是羅婉君後院起火的事，訕笑道：“府上的下人辦事不力，讓郡主見笑了。”

  沈若華越過她肩頭往後看去。

  羅於氏心裏一咯噔，警覺不好，果不其然，沈若華下一句便問

  “二小姐這是什麽了？怎麽還叫嬤嬤背著？”

  羅於氏縮在袖下的手攥緊了掌心，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嗐，還不是這丫頭，這幾天為了趕嫁衣累極了，方才就睡過去了，我尋思著左右也是認識的人家，就讓她先歇息一會兒，到時候到了張家，或許就精神了，不至於耽擱了晚上的事。”

  楊清音皺緊了眉頭，覺得很是不妥，“那這喜扇怎麽辦？總不能也叫嬤嬤給她拿著吧，大婚怎能如此敷衍……”

  楊清音後頭的話壓低了聲音嘟囔道。

  羅於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不知該怎麽回答，生怕說多了被沈若華看出不對來。

  沈若華輕輕拽了拽楊清音的衣袖，而後衝羅於氏笑了笑，“夫人勿怪，表姐一時著急，話說重了些。這大婚的規矩不規矩，是做給外人看的，既然夫人和張家都不介意，那都沒什麽。”

  羅於氏心裏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不少。

  好不容易等到張家的儀仗從街尾過來，羅於氏和嬤嬤二人合力，將新嫁娘放上了喜轎，喜扇硬塞進了她手中。

  落下轎簾的那一瞬間，羅於氏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氣。

  沈若華等人也在這時請辭。

  羅於氏噙著笑把所有人都送走，回到房內才真正放聲大笑。

  她憋屈了這麽長的時間，終於把這陣子受的所有委屈，通通報複回去了。

  什麽大家夫人，天賜良緣。

  那個短命鬼，耗盡了心思給她女兒找的好夫家，最後還不是便宜了她的乖女兒！

  羅於氏來到羅府的祠堂，對著上首先夫人的牌位大肆羞辱炫耀。

  直到發泄了落魄後，被羅婉君欺壓的鬱悶，她才得意的回了房休息。

  至於還病倒在床的羅大人？

  現在羅婉君已經嫁出去了，她女兒現在又是太師府的少夫人。

  她在這羅府說一不二，怎麽還可能屈尊去伺候一個苟延殘喘的廢物？

  …

  …

  另一邊，坐上回府馬車後，楊清音越想剛才的事越不對勁。

  沈若華看她著急，便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她。

  楊清音聽完後，驚的連呼荒唐：“這羅於氏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換新娘！”

  “可是她這麽做，她女兒的名譽不也毀了，大哥揭蓋頭的時候一定會發現真相，她竟也敢？！”

  “如何不敢，屆時她二人天地都拜過了。羅大人活不了多久，她孑然一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自然敢鬧。”

  沈若華頓了頓，想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我想，她二人應當還有後手，比如，在表哥揭蓋頭之前，先給他下藥什麽的，富貴險中求，隻要她做的謹慎些，等一切木已成舟，她這計就算是成了。”

  楊清音捏緊粉拳，“太無恥了！”

  她擰著眉想，“那既然如此，張家必定也是知道其中真相的。若他們早有預謀，隻要張家速度快一些，婉君姐姐失了名節，張家死不放人的話，不管羅明珠能不能留在太師府，婉君姐姐後半生定是毀了！”

  沈若華讚同的頷首，“應該是如此。”

  楊清音氣的胸口起伏，喘息聲在車內十分明顯。

  沈若華倒了一杯茶給她。

  楊清音牛飲幹淨，勉強壓下內心的憤怒，慶幸的拍拍胸口，“好在婉君姐姐沒有上當。”

  “她故意以喜鞋為借口，將我們都遣走，說明她早有準備，要讓羅於氏和羅明珠自食惡果。”沈若華挑眉點了點頭，肯定了羅婉君的聰慧。

  太師府正門要迎親，沈若華和楊清音就從後門進的府。

  二人趕到堂屋時，羅婉君和楊景恒已經連續走完了三箭定乾坤、跨火盆和馬鞍幾個儀式，正巧是拜天地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