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兒去醫院收費處交了錢，又回到手術室外。

  在走廊裏坐了一會兒，她才想起報警。

  ――無論那個混蛋能否受到法律製裁，都不可以就此放過。

  警察來了之後，為她做了筆錄。

  隨即，又去找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以及急診室的醫生詢問相關情況。

  玖兒留意過，事發地點附近有好幾個監控攝像頭，總有一個能提供出侯祖光踢人的證據。

  警察離開之後，她想給思昂哥打電話來著。

  轉而考慮到他在忙著照顧時若，又怕淩語橙這種狀況會驚到剛剛懷孕的時若，便打消了通知哥哥的念頭。

  五叔是萬萬不能聯係的。

  而一旦找了冶哥，就等於把這件事告訴了五叔，所以也不能求助於冶哥。

  想來想去，玖兒撥通了吾戰的電話，簡要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二十分鍾後，他飛車趕了過來。

  “臉色這麽差，嚇到了吧？”吾戰一開口便緊張地問道。

  玖兒不得不點頭承認，“她流了好多血……”

  “別怕別怕……”吾戰用寬厚的手掌摩挲著玖兒的手臂，“有老爹在呢！”

  玖兒的心裏終於稍微踏實了一點。

  吾戰盯著她的蒼白麵頰，“丫頭，你的身體是不是很不舒服？”

  玖兒搖搖頭，“還好。就是有點乏，可能是給她做心肺複蘇的時候累到了。”

  吾戰轉頭看看周遭，似乎在找人。

  看到周圍並無旁人，目光裏便添了幾分猶疑。

  踟躕了片刻，他輕聲囁嚅道，“競堯他……”

  玖兒莞爾淺笑，“五叔跟淩語橙有過節，所以我就沒有通知他。”

  ――她不想把自己和五叔正式分居的事情告訴吾戰。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吾戰了然於心地點頭，“丫頭，要麽你先回去休息，老爹留下來善後。”

  玖兒看了一眼手術室的指示燈，“我還是在這裏等著吧……”

  吾戰不再勉強，坐到她身側，讓她靠著他的肩膀小憩。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終於，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一位護士抱著個包裹樣的東西走了出來。

  玖兒被吾戰扶起，這才注意到護士懷裏抱著的是個小小的嬰孩兒。

  “產婦生了個女孩，四斤六兩，各項指標還算可以。因為是早產，所以必須住進保溫箱。家屬看一眼吧！”護士說完，象征性地往玖兒麵前湊了湊。

  還沒等細看，就把孩子抱走了。

  玖兒又被吾戰扶著坐回到椅子上，憂心地等待手術室內傳出大人的消息。

  二十分鍾後，淩語橙被推了出來。

  然，全身上下包括腦袋都蓋著白被單。

  醫生凝著臉色宣布，“患者失血過多，搶救無效，已經死亡。請家屬節哀！另外，警方已經介入此事，家屬暫時不可以領取遺體。”

  玖兒的雙腿頓時軟了下來。

  吾戰趕緊抱住她的身子，喃聲勸慰，“丫頭，人已經走了，別太難過……”

  玖兒抓住吾戰的手臂，哀婉地啜泣著。

  耳側又想起淩語橙臨終前的話，她說：初玖，對不起……，我不該詛咒你媽……

  這個驕橫跋扈的女人，經曆過人生的種種磨難，在彌留之際，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玖兒多希望她能活下去，她們完全可以泯盡恩仇，感受彼此間的姐妹親情。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望著被漸漸推遠的遺體，玖兒好像看見了未來的自己。

  孤孤單單地，獨自一人離開這個世界。

  不禁更加悲從中來，心頭陡然生出了隱隱的恐懼感。

  吾戰見玖兒的精神狀態十分不好，便抱著她走出醫院大樓。

  坐在車子裏，玖兒緩緩地闔上了眼眸。

  疲憊感來襲，眼皮重若千斤。

  吾戰發動車子，勻速開回了三進院。

  ――他無法確定侄子在不在二進院，所以不敢擅自送玖兒回去，隻能把她暫時帶到自己的住處。

  停好車子，才發覺玖兒已經睡著了。

  餘暉之中，甜美的睡顏令他凝住了目光。

  良久，他輕手輕腳下了車。

  繞到副駕駛那邊，把玖兒抱了出來。

  她睡得很沉，直到把她抱進房間、放到床上，依舊沒有蘇醒。

  這有點反常！

  為此，吾戰不敢走開，開了燈之後，靜靜地端坐在床邊。

  記憶的閘門驀然打開，一幕幕往事像潮水般湧了出來。

  跟玖兒相識已經有十年的光景，中間離散了好多年。

  他那麽愛她，卻還是傷透了她的心。

  破鏡重圓是永遠不可能的事情了，他也不會再有那個奢望。

  他心裏隻存了一個想法，那就是，隻要她有需要，他一定鼎力相助。

  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正凝眸沉思的時候，玖兒嚶嚶然醒了過來。

  “再睡一會兒吧！”吾戰柔聲勸道，伴著藹然的笑容。

  玖兒看了眼時間，撐著手臂坐起，“不早了，我得回家去。”

  吾戰很想挽留，又怕她回去晚了會被責難，便沒有開口。

  “老爹，我想撫養那個孩子……”下床穿鞋的時候，玖兒輕聲說道。

  吾戰彎腰幫她整理好褲腳，“沒問題，相關手續我來辦。”

  玖兒的神色倏然變冷，“淩語橙是被孩子父親踹了一腳之後才大出血去世的，他必須蹲監獄！能蹲多久就蹲多久，要受到最重的懲處！”

  吾戰的眼中也跟著浮現出了寒色，“你放心，整件事情都交給我來處理。我會讓那個男人坐牢，然後，幫你領養那個孩子。”

  玖兒吸了下鼻子，“謝謝老爹。”

  “傻丫頭，道什麽謝！隻要是你的事情，老爹都會出手。”沒有用過多的辭藻來表明自己的心跡。

  玖兒抿唇笑笑，緩步出了房間。

  吾戰默不作聲地送她出門。

  天色將黑，雖然街燈亮起，他還是不放心地跟在她的後麵。

  不遠不近，亦步亦趨。

  玖兒出門時道了“再見”，然後便心事重重地走著，並未察覺吾戰跟在身後。

  從正門回了吾院，她又“撞見”了順哥。

  “少奶奶，您的車呢？”大管家不無驚訝地問道。

  玖兒把車鑰匙扔了過去，“停在日料店門口了，找人去開回來吧！”

  沒有多作解釋，徑自回了二進院。

  這個時間，林姐已經安排兩個孩子洗漱完睡下了，院子裏頭格外靜謐。

  玖兒回到正房臥室，洗了澡，上了床，對著幽暗的天花板發呆。

  淩語橙死了，留下了個嗷嗷待哺的孩子，算是生命的更迭和交替吧！

  玖兒得對那個女娃負責，讓她擁有更好的生活。

  如此一來，她的“生前身後事”裏又多了一份牽掛。

  慨歎著，闔上了美眸，沉沉睡去。

  吾戰的手腳很麻利，半個月後，當玖兒把那個小女娃從醫院抱出來的時候，侯祖光已經被定了罪。

  領養手續也辦好了，收養人卻不是玖兒，而是吾戰自己。

  “領養孩子不是小事，想必你還沒有和競堯商量妥當。以我的名義收養這個孩子，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孩子，都是最好的決定。”吾戰跟玖兒解釋道。

  玖兒神色恬然，“越過我和思昂哥，直接收養了這個孩子，我真的低估了老爹的本事。”

  吾戰自嘲地笑笑，“有錢能使鬼推磨，不是老爹本事高，而是金錢的力量大。再者，老爹雖然單身，卻是符合收養條件的，不算過分違規。”

  玖兒看著懷中正在吃手的小娃娃，喃喃道，“或許，這是最好的安排。”

  ――正愁兩年後她離開的時候要怎麽安置這孩子，吾戰的擅自做主恰好解除了這個難題。

  讓娃娃在吾戰身邊成長，相對來說比交給淩老二撫養更適合一些。

  雖然時若是個善良的女人，可她畢竟正懷著孕呢！

  夫婦倆迎接並照顧他們的第一個孩子都忙不過來，哪裏還能再騰出精力來經管這個小女娃。

  玖兒相信吾戰會把孩子教育得很好。

  不過，得知吾戰給孩子取名叫“吾若初”，玖兒不免怔了一霎。

  ――當年，他們感情要好的時候，吾戰曾經給他們的孩子取了幾個名字，都是吾×初的模式。

  想必，這孩子的名字也是承襲了那個模式。

  玖兒故意忽略了那段回憶，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懷中的娃娃身上。

  回到三進院，玖兒又被吾戰的細心給驚了一下。

  原來，他不止布置好了嬰兒房，就連全職保姆都請來了。

  “其實，我想親手照顧這孩子……”望著保姆嫻熟的動作，玖兒輕聲咕噥道。

  吾戰抬手摸摸她的發頂，“你的身體還沒有養好，不可以勞累。想看孩子，隨時過來便是。”

  玖兒無言以對，――她深知自己的身體是個什麽狀態，確實爭不了這口氣。

  “丫頭，你給我孫女取個小名兒吧！”吾戰忽然提議道。

  玖兒一愣，“按照收養協議，這孩子應該是你的女兒吧？”

  吾戰聳聳肩，“協議歸協議，那是硬性規定，沒辦法的。可是我不能讓孩子差了輩分，沒讓她管我叫外公就不錯了！”

  玖兒啞然失笑，“你個倔老頭兒！”

  吾戰故意急吼吼地催促，“快點，幫我孫女想個小名兒。”

  玖兒收起笑意，“叫橙兒吧！淩語橙的橙。”

  吾戰頻頻頷首，“好，就叫橙兒。”

  玖兒又望向孩子嬌嫩的小臉蛋，意有所指地說道，“老爹，這孩子就交給你了，一定要讓她成為一個幸福的小姑娘。”

  吾戰是何等的聰明，登時目光凜然地望著她，“玖兒，你很不對勁！告訴老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