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回到吾院，恰巧趕上午飯時間。

  順哥忙著派人往正房餐廳送飯菜。

  五叔跟著回了正房，到臥室去叫玖兒吃飯。

  然，她卻沒在屋裏。

  洗手間和浴室都找了一遍，依舊不見蹤影。

  五叔心頭頓時一沉。

  他快步去了餐廳，詢問順哥從醫院回來之後有沒有見到少奶奶。

  順哥回憶過後，搖頭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五叔又找到林姐，問她是否見過少奶奶。

  林姐同樣表示沒見過。

  五叔咬了咬牙根，又去西廂房問久喜久福。

  兩個兒子均是一臉懵懂地表示今天還沒有見過媽媽呢！

  五叔瞬間頭大！

  ――連孩子都沒有見過玖兒，這也太邪門兒了！

  要知道，兒子們可是她的心尖兒，她自己也說過，每天不跟他們玩一會兒，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父親，你玖兒出去玩兒了吧？”久喜猜測道。

  這次，久福卻給出了不同答案，“父親，我覺得你玖兒是故意跟你躲貓貓呢！”

  五叔無暇跟兩個孩子多說什麽，摸了摸他們的頭。

  在西廂房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走出西廂房，五叔又去往東廂房。

  裏裏外外翻了一遍，還是沒能看見玖兒的影子。

  順哥夫婦一直站在院子裏，不敢多問一個字，隻能等著聽令。

  五叔出了東廂房，吩咐順哥夫婦到一進院去尋一尋少奶奶的蹤跡。

  ――其實沒抱什麽希望，他已經預感到玖兒不在吾院了。

  打了玖兒的手機，提示已經關機，更加驗證了他的預感。

  沒多會兒，順哥和林姐跑了回來，結果一點也沒有出乎五叔的預料。

  那個倔強的丫頭，不知何時，離開了吾院。

  連著四頓飯沒吃，五叔忽然覺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原地打了幾個晃兒，跌坐在東廂房前的青石台階上。

  順哥夫婦嚇壞了，趕緊問他這是怎麽了。

  五叔無力地擺擺手，“沒事，你們去忙吧！”

  夫婦倆踟躕了片刻，並肩離去。

  稍頃，順哥又快步回來，“堯少，鍾爺帶著幾個手下來看您！”

  五叔沒力氣說話，作了個手勢，讓順哥帶人進來。

  俄而，滕子推著鍾冶，身後還跟著那兩個年輕人，一同進了二進院。

  來到五叔近前，鍾冶沉聲問道，“她在哪個房間？”

  五叔看都沒看他，頹喪地搖搖頭，“你們來晚了一步。”

  鍾冶掃視周遭，“什麽叫‘來晚了一步’？”

  五叔舉起雙手捂住了麵頰，“她走了……”

  “走了？去哪兒了？”鍾冶的表情十分詫異，“她一個身嬌力弱的孕婦，能走哪兒去？”

  五叔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轉頭看著鍾冶，“滿院子的人，包括兩個孩子，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她。”

  鍾冶擰緊濃眉，語氣遲疑，“是……逃了？”

  “以她的性子，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五叔又垂下頭去，身上冒虛汗，心裏卻冰冰涼。

  鍾冶看了他幾秒鍾，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思昂，玖兒去你那兒串門兒了嗎？”口吻很輕鬆，跟閑話家常差不多。

  對方立刻予以了否認。

  鍾冶幹笑著打趣，“我就說麽，她怎麽可能去你們家當電燈泡！沒去大宅，那就是上街了。這丫頭，手機沒電了也往外帶……”

  又胡亂扯了幾句，掛了電話。

  “她既然想逃走，就不可能去思昂那裏。”五叔沮喪地扶額，低聲念叨，“小野馬，你怎麽懲罰我都行，千萬不要傷害到自己……”

  鍾冶噴了下鼻息，“之前我建議你在院內院外安裝攝像頭，你安了嗎？”

  五叔恍然望著他，點點頭，“安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查監控啊！”語氣十分無奈，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五叔立刻如醍醐灌頂般醒悟，猛然起身，準備去一進院。

  然，站起之後，剛邁了一步就打起了踉蹌。

  滕子眼疾手快，趕緊給扶住了。

  “你這是沒吃飯還是怎麽的？”鍾冶滿臉擔憂地問道。

  “我沒事，走，去查監控……”說著，在滕子的攙扶下，直奔一進院。

  自打五叔和玖兒結婚之後，他們就在正房餐廳吃飯了。

  原來的那個臨時餐廳閑置了下來。

  後來，五叔聽從鍾冶的建議，在吾院內外安裝了一些攝像頭，臨時餐廳就變成了監控室。

  其實這間屋子很少有人進來，――高牆大院的，不可能有賊人光顧，監控基本用不上。

  隻有順哥，定期進來清潔機器，做一做器材養護。

  滕子和兩個小弟都被留在了外麵，順哥引著五叔和鍾冶進門，幫他們調出所要查看的視頻，然後便離開了。

  五叔和鍾冶各占一台機器，聚精會神地尋找玖兒的身影。

  然，才看了幾分鍾，門外就傳來吵嚷聲。

  兩人對視的工夫，順哥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滿臉怒火的淩思昂。

  “冶哥也在啊！”甫一進門，思昂咕噥了一句。

  五叔朝順哥做了個手勢，後者頷首之後出了門。

  “玖兒丟了是不是？”思昂不悅地問道。

  五叔沒言聲兒，鍾冶替他回應，“在查監控呢，具體情況還有待發現。”

  思昂哼了一聲，“幸虧時若讓我來瞧瞧，否則我連親妹妹丟了都不知道。”

  說完，走到鍾冶身旁，俯身幫忙一起查看。

  ――在新婚妻子的提點下，淩老二有了長進，懂得分辨輕重緩急了。

  三個男人都不再出聲，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觀看顯示器上。

  整整一個下午，終於把院內院外十幾個攝像頭所拍攝的影像過了一遍篩子。

  依舊一無所獲。

  到了晚飯時間，順哥來請三位爺去用餐，每個人都不願意起身，都想再看一遍。

  順哥隻好把飯菜端了過來，讓三人原地就餐。

  五叔沒有食欲，一口飯也不想吃。

  淩老二見狀，扯著嗓子吼道，“你以為把自己熬倒了就能取得我們的原諒嗎？告訴你，在玖兒被找到之前，不準你的身體有任何差池！”

  鍾冶跟著敲邊鼓，“苦肉計或許對玖兒那個善良的丫頭管用！我和思昂是純爺們兒，根本不吃那一套！”

  五叔知道他們其實還是很關心他的，也清楚自己必須得撐下去。

  遂，又端起了飯碗，勉強吃了點東西。

  人是鐵，飯是鋼，食物進肚，力氣和精神都有所改善。

  飯後，三人互換了查看範圍，又把所有相關視頻都捋了一遍。

  遺憾的是，始終沒有見到玖兒的身影。

  天色已晚，五叔建議大家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想別的轍。

  思昂和鍾冶盯了一下午顯示器，眼睛酸脹流淚，便聽了他的話，各自回去。

  夜幕降臨，燈光亮起，五叔坐在院子裏，遙望著漆黑的正房窗欞。

  正房的光芒沒了，他的魂兒也跟著飛了。

  真的搞不明白，這個丫頭怎麽會一下子人間蒸發了呢！

  是怕他強行帶她去拿掉孩子嗎？

  還是對他徹底失望乃至厭倦了？

  可不論是哪條理由，她都不可能拋下孩子啊！

  難道是被人綁走的？

  ――監控視頻被仔仔細細看過兩遍，明明就沒有出現過可疑的陌生人。

  別說是陌生人，就連陌生的貓狗都不曾看到。

  驀地，五叔愣了一下。

  倏然想起玖兒跟他提到過，西耳房旁邊有個狗洞。

  她說她曾經從那裏鑽進鑽出，到單獨開門的三進院和二叔見過麵。

  五叔“騰”一下站了起來，急匆匆奔向西耳房。

  那裏沒有庭院燈，光線特別昏暗。

  他拿出手機，開了手電筒，好一頓照。

  終於，在一片灌木叢後麵找到了玖兒所說的狗洞。

  看洞口的寬窄，足夠那個小身子骨兒鑽出去的。

  而這裏，正是全院子的監控死角。

  五叔忽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小妻子不告而別，笑的是她都當媽了，身上還有一股子小野馬的不羈風範。

  穩了穩心神，五叔猜測起玖兒的去處。

  難道……她從這裏爬出去，又去了三進院？

  這麽想著，他的心裏瞬間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蹲下身子，量了量狗洞的寬窄，確定自己的肩膀沒辦法鑽過去，他便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出了二進院，穿過一進院，出街門，繞道牆外，直奔三進院。

  借著月光，輕輕鬆鬆確定了子母鐵門的位置。

  雙門從裏麵鎖死了，透過門縫看進去，裏麵一片漆黑。

  側耳傾聽，萬籟俱寂。

  稍作猶豫之後，五叔三兩下就爬上了鐵門，翻身跳了進去。

  落地聲很輕，原地站了好一會，這才開始邁步。

  然，沒走多遠，周圍的庭院燈猛然大亮，之前還黑漆漆的院子裏頓時燈火通明。

  “是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二叔，是我，競堯。”五叔站直了身子，表明了身份。

  俄而，吾戰從一處陰影裏走了出來，一臉茫然地靠近，“你……是我的侄子？”

  按照每次見麵的慣例，五叔又做了一番自我介紹。

  “哦，真是我侄子……”吾戰像每次那樣輕而易舉地接受了事實，繼而納罕地問道，“這大半夜的，你怎麽進來的？有事嗎？”

  五叔淡然淺笑，“剛睡下就做了個夢，夢見二叔你被人綁架了。我怕那個噩夢是什麽征兆，就過來看看你。結果大門落了鎖，我又不想敲門驚動你，索性跳了進來。”

  聽起來沒什麽毛病，但是絕對經不起推敲。

  不過，吾戰似乎信以為真。

  “好孩子，二叔沒事。時間不早了，快點回去休息吧！”滿口都是對晚輩的關心和愛護。

  五叔不方便賴著不走，應了一聲，舉步往院門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不同尋常的聲音。

  疑竇叢生，腳步倏停，唇角掛著笑，他雙眼炯亮地轉向自己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