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替死
作者:程小樹      更新:2021-05-07 05:44      字數:3550
  進了警局,“撲克臉”把我送到一間屋子裏。

  鍾冶被隔在外麵,關門時,不停打手勢、讓我別緊張。

  我坐到了桌前,對麵的“撲克臉”並非把我從“金侶衣”帶過來的那兩張臉,而且沒有穿警服。

  “你是淩初玖?”其中一個人問道。

  我點點頭。

  “你母親,是不是叫初彩?”再問。

  我再點頭。

  “據說她五年前車禍身亡的時候,你就在現場。”對方停頓片刻,目光犀利地瞄著我,“當時你都看見了什麽?”

  這無異於往我那將要愈合的傷口上捅了一指頭。

  傷口撕裂,有鮮血滲出。

  “必須要說嗎?”我艱難地問道。

  另外一張相對溫暖的“撲克臉”點點頭,“或許這對你來說是件很難的事情,但,你必須得說出來。”

  “好吧!”我咬了咬牙,“那天,是我媽的生日。我因為有事耽擱,去見她的時候遲到了,她就在街口等我。然後,一輛車子衝過來,把她……把她撞飛了……”我的眼前又出現了飛舞的紅色。

  “當時司機沒逃,是不是?”不太溫暖的“撲克臉”問道。

  我點點頭。

  溫暖的“撲克臉”繼續發問,“你能不能回憶一下,那天你和你母親都穿的什麽顏色的衣服?”

  “紅色。”根本不用回憶,我脫口而出。

  “都穿的紅色衣服?”

  “是的,一模一樣的兩件紅色大衣。我媽覺得好看,買兩件還可以打折,就給我也買了一件。”我的紅色大衣至今還掛在大宅三樓那個房間的衣櫥裏。

  兩張“撲克臉”湊到一起嘀咕了幾句,隨後,溫暖的“撲克臉”說了句讓我震驚的話。

  他說:“淩小姐,我們找到殺害你母親的真凶了。”

  我愣愣地看著他,“怎麽找到的?”

  “你好像並不意外!”“撲克臉”挑起了眉梢。

  “後來我調查過,那個肇事司機得了精神病、自殺身亡,似乎內有蹊蹺……”我把五叔說過的話照搬了出來。

  “撲克臉”搖搖頭,“不,那個司機不是自殺,是被謀殺的。而謀殺他的人,就是指使他殺害你母親的幕後真凶。”

  放在桌上的手顫抖著,我不得不十指交叉,“是誰?是誰非要置我母親於死地?”

  “撲克臉”歎了下鼻息,“其實那個人要殺的並不是你母親,而是你。因為你們穿著同樣的衣服,所以,你母親做了替死鬼……”

  一瞬間,腦袋又“嗡嗡嗡”地鳴響不停。

  我趴在桌上,雙手抱頭,慢慢讓腦袋裏恢複安靜。

  “淩小姐,你還好嗎?”溫暖的“撲克臉”不無關切地問道。

  幾十秒,我才直起了身子,臉色慘白地看向他,“我……沒事。請你告訴我,幕後真凶是誰?”

  “陸非煙和陸非凡姐弟倆。你應該認識的。”說得很慢,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攥起了拳頭,“是他們……,為什麽是他們?”

  “陸非煙嫉妒她當時的未婚夫喜歡你,就讓弟弟陸非凡找人把你除掉,結果,卻撞死了你的母親。”這樣悲慘的事情,敘述起來卻語調平平,是類似的事情遇見得多了,麻木了嗎?

  “案子,是怎麽破的?”我抹掉了溢出眼眶的淚水。

  “前段時間,他們姐弟倆因為誤殺陸非煙的丈夫而被捕。在審訊的過程中,陸非凡對當年的謀殺事件供認不諱。我們又調查了那個所謂的自盡身亡的司機,在他所住精神病院的代保管物品中發現了手寫的日記,裏麵詳細說明了自己受雇殺人的經過。而他本人,也是死於他殺,隻是被偽裝成自殺罷了。”溫暖的“撲克臉”不厭其煩地做了解釋。

  終於真相大白!

  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彩姐竟然是替我死的……

  “警官先生,請問,我能不能見一見陸非煙?”又抹了下眼淚,我哽咽著發問。

  “恐怕不行。嫌疑人現在羈押在看守所,候審期間隻可以見律師。”“撲克臉”解釋道。

  我站了起來,腿有些哆嗦,“那麽,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他們把筆錄遞過來,“簽了字就可以走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還會再找你的。”

  我在上麵簽了名字、摁了手印,機械地走出房間。

  甫一出門,鍾冶便迎了上來。

  “玖兒,他們找你什麽事?”經常進出這種地方的他,可能第一次如此緊張。

  我忍著不出聲,顧自奔走,任他不停追問。

  出了警局,一頭紮進他懷裏,慟哭起來。

  鍾冶緊緊抱著我,什麽都不說,隻輕輕摩挲我的後背。

  哭夠了,我鑽出他的懷抱,鼻音濃重,“冶哥,幫我想辦法,進看守所,見一個人。”

  “好。”這種事,他最在行。

  回到“金侶衣”,我不再混吃等死。

  腦子裏盤算著一些事情,一些必須要做的事情。

  兩天後,鍾冶開車載我去了暉城看守所。

  我以陸家律師團成員的身份,在接待室的單間內跟陸非煙會麵。

  她還沒等坐下,一眼認出了我。

  “你怎麽來了?”倒驢不倒架,並未轉身離開,而是撐著顏麵坐在我對麵。

  “當年為什麽要雇凶殺我?”直截了當,憤怒地質問。

  她冷笑著,抿了抿淩亂的頭發,“你奪走了吾競堯的心,怪得了我麽?”

  “你早就知道,他從一開始就不愛你。為什麽不從他身上下手,反而要遷怒於別人?我那無辜的母親,比你現在的年齡才大幾歲,就那麽慘死在了車輪下!”我握緊拳頭,克製著上前揍她的衝動。

  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女人依然在笑,“你以為我沒有從吾競堯身上下手嗎?可是他已經中了邪,愛你愛得發瘋發狂!才認識幾天,他就大動幹戈地給你放焰火!甚至,為了你不惜跟傅清雅姐弟倆鬧翻!他那麽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為你做了各種各樣的荒唐事,我可以不聞不問嗎?”

  “所以你就讓你弟弟找人殺我?”我強壓怒火,寒聲發問。

  她毫不避諱地點頭,“當然。我撼動不了你在吾競堯心目中的地位,就隻能讓你徹底消失。本來想讓他親眼看著你被撞死的,結果,那個傻逼司機撞錯了人……”

  我頻頻搖首,“拿別人的生命當作兒戲,你真是個魔鬼!”

  “嘁!”她仍舊毫無悔意,“若不是吾競堯太精明、插手調查那個司機,你以為你還能出國去留學嗎?還能做什麽調香師嗎?還能嫁給吾戰那個土財主嗎?哈!早特麽化作一堆白骨了!”

  “陸非煙,我看你真是活夠了!”我蔑視著他,“報應會來的。”

  女人潤了下幹涸的嘴唇,往前探身,湊近我,聲音低沉,“賤人,告訴你,所有人命都不是直接死在我手上的,所以,頂多判我坐個十年八年牢。隻要我在牢裏生個什麽大病,立刻便能辦理保外就醫。換言之,做多久牢,是我自己說了算,懂嗎?”

  我也身體前傾,逼近她的臉,咬著牙根問她,“陸非煙,你以為你真的能從監獄裏活著走出來嗎?”

  她還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囂張表情。

  忍無可忍,我猛然抬手,狠狠地抽了她一個耳光。

  等她想反撲的時候,管教衝進來把她摁回到座位上。

  “賤人!你搶走了他的心!他豁出性命去愛你!他為了你,拋棄了所有……”女人的精神狀態漸趨癲狂,撕心裂肺地爆吼著。

  管教不得不結束這次會麵,強行帶她離開。

  吼聲漸漸隱沒,我木然起身。

  出了看守所,坐在車子裏,隻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

  “需要冶哥做什麽?”鍾冶說了句貌似沒頭沒腦的話。

  我扭頭看了一眼白底兒黑字的牌子,“現在暫時不用做任何事。等她判了,找幾個靠得住的姐妹,在裏麵好好招呼著。她不是想保外就醫嗎?那就助她一臂之力。直接弄殘,留一口氣,讓她在外麵的世界裏苟延殘喘吧!”

  鍾冶略微一怔,“玖兒,第一次見你這麽狠!”

  我微微扯唇,目光寒冽掃了他一眼,“這是第一次,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次。”

  “好,這件事交給冶哥去辦,一定讓你滿意。”說完,驅車往回走。

  路上,我跟他提到了單先生。

  “怎麽?想找他算姻緣嗎?”為了活躍氣氛,他接著來了一句,“冶哥早讓他算過了,咱們倆是上上婚!”

  我扭頭剜了他一眼,“直接去見單先生吧,請他幫我算一下,近期哪天適合為彩姐遷墳。”

  鍾冶立刻收起戲謔的神態,“好,這就去。”

  單先生是位老態龍鍾的陰陽先生,沒人知道他的大名。

  多年前,鍾冶曾經幫單先生出過頭,為此,兩人交情甚篤。

  老先生幫我掐算出遷墳的好日子,就在五天後。

  雖然他不肯收費,離別時,鍾冶還是硬塞給他五千塊錢。

  回“金侶衣”的路上,鍾冶欲言又止好一會,“聽說彩姐在喬城的墓地是吾競堯買的。按規定,是不是得經過他的同意,墓園才肯讓咱遷墳啊?”

  我眯起了眼眸,“這墳必須遷,不必得到任何人的同意。”

  鍾冶稍一發愣,“明白。”

  五天後的淩晨,我把彩姐的骨灰抱出了墓穴。

  隨後,頂蓋原封不動搭好,碑麵上的照片和字跡重新做了處理。

  這裏,將不再是彩姐的住處。

  上午,彩姐正式在暉城的“承澤古園”入土為安。

  ――生前沒有住過大房子,身後必須讓她擁有最豪華的墓地。

  封墓之前,我用預先準備好的剪刀把及腰長發貼肩剪斷,全部放進了骨灰壇內。

  離開墓園的時候,鍾冶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玖兒,你今後有什麽打算?”言語間,有些不踏實。

  我淺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