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作者:蒹葭浮沉      更新:2021-08-16 16:30      字數:4207
  長冬跟在那群紈絝口頭進了莊子,指揮著月夕月影,一人一處,獨自關了起來。

  一群差不多大小的紈絝湊在一處,除了些極特殊的情況,一般也都是以自家老子的身份相處的。

  雖說這其中有幾家官階上都差不多,可那林五的爹,是常年跟在王爺身邊的人,長冬深諳這一條兒,先吩咐了人去把那個“繡娘”弄醒,便進了關了林五的屋中。

  被憋了一路的林五這會子正忐忑不安在屋裏轉圈兒,冷靜下來過後,似乎也發覺了這事兒,隻怕是個大麻煩,已經開始懊惱不已,後頭的事兒,便是想都不敢深想。

  林五聽得門響,再瞧見長冬走了進來,連忙躥到長冬麵前長揖道:“冬叔,冬叔,侄兒真是什麽都沒幹,就是跟著瞧了回熱鬧。”

  長冬笑了笑,把林五攙到椅上坐下,再輕聲道:“也不是什麽大事,瞧把咱們五哥兒嚇得。你就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訴冬叔,你父親和大哥那裏,冬叔自會替你分說一二,若是有一絲兒……”

  “冬叔您放心,侄兒什麽都說,這事兒原本也和侄兒沒什麽關係,就是聽說顧三,就是顧高賢,那天從祁城一過來,就瞧上了一個什麽繡娘,說是吊了好幾日,都沒有得手,說是今日怕是有熱鬧看。”

  林五看著長冬眯了眯眼,忍不住一哆嗦又接著道:“侄兒是想著,反正就是個繡娘,顧三這樣的,胡鬧完了納回去,或是在這安遠城裏養著,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們,那顧三也是耍慣了的,從前我們都見識過他調教那不識相的伎家,這回,過是過了些,不過反正也不是不管,就跟著來看樂子了……”

  “冬叔,侄兒半個字也沒瞎說,不信您去查……”

  林五一番話避重就輕,把自己開脫得幹幹淨淨,長冬這會子也沒工夫跟他計較,又問道:“你聽說,是聽誰說的?”

  “昨兒在顧三的姨母,就是釀酒的冉家吃酒時,一桌子人都在說這個事兒。冉家兩個哥兒幫著打聽張羅的。說是那朱家反正在這安遠城裏根基不深,就是這兩年才在這北地做生意的,又都是些織錦刺繡、衣料布匹生意,這樣人家的女兒,顧三看上了,那是抬舉了她……”

  長冬蹙了蹙眉,卻是一語不發,隻拍了拍林五的肩膀,又去了顧高賢那處。

  顧高賢更是一副渾不在意的表情,問明了長冬是誰之後,還一臉訝然道:“我這不過就是睡個走東家躥西家的繡娘而已,犯得上這樣緊張嗎?再者說了,我爹說了,隻要我看上的,就都給我納了。我哪兒知道,他是個男的,可給我惡心夠嗆,我沒一頓打死他,就是他的福氣了。”

  長冬麵無表情看了看這個明顯有些二五眼的顧三,再想想左軍副將顧全家裏,那成群的妻妾,隻心裏一聲長歎,這樣不懂事的哥兒,人都關了起來,還敢隨口胡唚,還真是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這事兒,明顯封不住,那麽多哥兒,再多幾個這樣二五眼的,可怎麽是好。

  長冬去見那繡娘時,他隻緊緊扯著那件不知道誰給的長衫,把自己裹得緊緊的,縮在屋角,顯然有些嚇壞了。看到長冬進來,忍不住又抖了抖。

  “你叫什麽?說真名。”長冬問道。

  長冬見他隻垂首不答,又耐著性子說了句:“我今日沒空和你磨工夫,你若想吃些苦頭再說,也使得……”

  說著便轉頭示意了月夕,月夕剛走到那繡娘跟前,他便趴跪在了地上,聲音有些顫抖道:“小女子,小人名叫朱小紅。”

  長冬看了看眼前已經狼狽不堪的繡娘,聲音卻如同黃鶯出穀,忍不住身上隻一激靈,喝道:“好好說話。”

  “小人,小人自小兒便被灌了藥,這嗓子就這樣……”那朱小紅顫抖著繼續道。

  長冬雖說心裏無比的黏膩難受,卻還是繼續問道:“今兒這事兒,說說。”

  “小人什麽也不知道啊,就是和幾個素日裏讓小人指點針線的小姐說好了,今日去鄭大人家,然後有小丫頭說鄭家五娘在花園暖閣裏等小人,再帶著小人七彎八拐進了那處暖閣,再後來,再後來……”

  “你往各家女兒閨房之中教授針線,目的為何?”

  “小人,小人就是攬些生意,可以多賣些布匹衣料什麽的,不敢有別的什麽。”

  “既是為了做生意,你們家,為何不用女孩兒,反而要用你們這樣的真男人扮成女兒家?”

  “這,這,這樣的事,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都是聽母親的話,她說怎樣就怎樣的。”

  長冬眯了眯眼道:“你那位母親,是不是也是個男扮女裝的?”

  朱小紅怔了怔,才連忙擺頭道:“小人雖說不是我們母親親生的,但是母親待我們都是極好的。可母親自己的事,我們就不太清楚了。”

  “你有幾個姐妹?”

  朱小紅突然察覺到自己這是說漏了嘴,連忙搖頭道:“就三個而已。大人,小人是被欺負的,若是小人那兩個姐姐遲遲不見小人回去,定會想法子來尋的。”

  長冬隻覺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心裏輕笑了一聲,這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心裏的小算盤多得很。隻怕這是審也白審,他估摸著什麽都不會說的。

  長春長秋來了之後,長冬和他們簡單說了現在審出來的情況,三人又分了工,再把下剩的那六個哥兒審了一遍,又聚在一起,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形。

  長春把安北王的意思,簡單說了一遍,長冬眸中閃過一絲亮光,露出一口白牙笑道:“爺這是,下了決心?”

  長春笑著轉移了話題:“還得看咱們這頭兒的信兒,還有這個局到底能不能成。”

  長秋有些猶豫問道:“瞧眼前這情勢,後頭有沒有什麽,隻怕還得把冉家那兩個哥兒叫來問問,可這事兒,就跟豆腐掉進了灰裏,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長冬輕聲嘟囔道:“這要真是個局,我倒挺佩服這後頭的人。要我說,隻預防著對方可能的後手,堵死來,就沒什麽大不了的,至於那些名聲不名聲的,嗬嗬,真要她灰飛煙滅,可不就得是這樣,隻有這樣,聲名掃地,才能徹底些。”

  長春雖說喝了聲住嘴,語氣裏到底沒有多少嚴厲,跟著開口道:“就不知這朱家背後,究竟有些什麽,這一處,一定要看緊來。”

  長冬立即拱手道:“春哥,這處交給我吧,保管守得死死的。”

  長春點了點頭道:“若是長夏能安排妥當,估摸著,今日夜裏,就有大陣仗,朱家這處,用暗衛吧。走吧,時辰快到了,咱們趕緊回去吧,爺還等著呢。”

  長春又吩咐了月夕和月影留在莊子裏,一個屋裏送點“好”酒,先把這些紈絝都撂倒再說。

  長夏進了城,先攏總了各處送來的消息,其中也不乏這朱家的事情。

  長春和長冬先去了王爺跟前請見,把莊子裏審出來的情形,都稟了一遍。安北王沉默了半晌才道:“護衛營今日誰當值?”

  “回爺的話,這幾日是林將軍當值。”

  “正好,待會兒,你走一趟,讓他派人,去把這些紈絝送家去,順便帶句話,都帶到,就說這些小子,應該在家裏好好讀讀刑律和軍法了。”

  安北王又淡淡囑咐了一句:“這事兒不忙,夜裏子時再動就是。”

  長春和長冬俱是心裏突了突,突然都隱約能感覺到,手上有一絲汗意。

  長夏是和長秋一起回來的,安北王瞟了眼長秋,長秋立即會意,躬身稟道:“爺,隔壁府裏的嬤嬤往朱家送過信了,那兩個繡娘歡天喜地,應是成日裏隻等著召喚呢,這會子正在準備浴湯。”

  安北王卻問道:“那兩個,是雌是雄?”

  長秋拿了隨身帶著的一個黑布小包袱,躬身遞到安北王麵前道:“回爺的話,這是月懷進了她們房裏偷出來的,說是有一櫃子。”

  安北王也不伸手接,隻看著長秋,長秋當即會意,解開包袱,竟然露出一對兒饅頭樣的模具,還是幾根繩子穿在一起的,十分對稱……

  長冬瞧了一眼,立即想起才剛審那繡娘的感覺,頓時隻覺雞皮疙瘩都從皮膚上躥進了心裏,冷膩冷膩的。

  安北王看了看,再瞧了長秋一眼,長秋立即裹進了那包袱,再垂下頭,不敢多說一句。

  這東西,誰瞧著不惡心,自家這也是有點傻氣,竟敢惡心到了自家王爺身上,嘖嘖,夜裏這差使上……

  安北王再看向長夏,長夏低下頭眨了眨眼,自家爺這嘴角,怎的好像有點往上翹?

  長春悄幾近無聲地清了清嗓子,長夏立即回過神來稟道:“回爺的話,這事兒開頭,就是那個顧三進城第一天到邢家吃酒時,眾人堵在巷口打了使壞打了簾子,見到了那個繡娘,就心心念念。”

  “顧三阿娘的庶妹,嫁進了冉家,就是那個做酒生意的冉家,那位冉家王太太巴結自家這位嫡姐巴結得厲害,顧三就極喜歡往安遠城來,最喜歡行那宿柳眠花之事,冉家兩個哥兒就幫著去做了個籠子,把這個繡娘送到了顧三跟前。”

  “他們選了鄭大人家的茶會,就是看準了鄭大人的身份,覺得鄭大人這樣的文官家中發生這樣的事,必然不敢聲張,他們冉家身後是顧家和王家,素來也不怎麽和鄭家來往,好像這鄭大人還給他們家有過什麽難堪。”

  “今日這事兒,眼麵前看不出這些哥兒中,有人先識破了這個繡娘是男非女。這個繡娘家裏,據說長輩今日都不在家,好似是往西邊去了。家中除了這一個,還有個年紀略大些的,再就是那兩個。眼下家裏的事,應該是那個年紀大些的統總。”

  “咱們如今拿了的那個繡娘,雖說在這安遠城裏竄了幾家,但是時日尚短,大概還沒得手。”

  長夏才解釋完,安北王便問道:“得手?你查出來他的目的了?”

  “回爺的話,小的想了許久,就覺得這事兒,當是趁著在閨閣裏走動,對那些還不懂人事的閨閣女兒下手,這一家子都是這樣,隻能說明,他們必定在下手之後,會以此作為要挾,換取些什麽利益。”

  “否則的話,小的實在想不通,他們還能再幹點什麽。”長夏躬身稟道。

  “這麽說來,這一家子,還不能放在那裏了,隻能先抓了再說,否則的話,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長春躬身道:“回爺的話,小的是覺得,抓了之後,仔細審審,說不得,這四個人嘴裏,總能問出點什麽來。”

  安北王眯了眯眼,抬頭看向門外,思忖了半刻才道:“長春,那些人都看住了嗎?”

  長春內心凜了凜,當即答道:“回爺的話,都看著呢,一個也走不脫。”

  “賬呢?”

  “賬也在,隨時能拿出來。”

  “莊子呢?”

  “都盯緊了。”

  “好,長春聽令。”

  “是,小的在。”

  “你這會子即刻啟程,去城外護衛營,命,一半暗衛,天黑之前,全數進城,看住安北王府,兔子進籠之前,不得任動,等兔子進了籠子,哼……”

  安北王說著看了眼長秋道:“你盯著那佛堂,有了動靜,就讓人送信給長春,長春一刻也不得耽誤,拿了我的腰牌,請了那三位爺中隨便哪位,跟你去佛堂。怎麽說,你自家應當明白。然後,一定要把另外兩位爺都請到佛堂裏。”

  “事發之後,長夏主持,另一半暗衛,把涉及盜賣軍糧之事諸人,盡皆抓了。”

  “是,小的明白。”

  “明衛除了遣去送那群紈絝回家的,其餘分三路,把那三處莊子悄悄兒給我圍死。等隔壁府裏完事,請那三位爺,一人一路,除了長冬,你們一人陪一路,都給本王抄了。先查清數字,都封在莊子裏再說。”

  長春長夏長秋齊聲應了諾。安北王再看向長冬道:“關人審人的事兒,盡數交給你,務必審個清楚明白!”

  長冬應了諾,又有些遲疑問道:“爺,那位,到時候,放哪裏?”

  安北王眯了眯眼道:“她喜歡那佛堂,往後,就在那處終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