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雨夜血戰
作者:遙遠之矢      更新:2020-03-01 14:37      字數:4403
  明末之虎最新章節

  他娘的,這遼陽城中兵馬,不過僅有七八萬人,不到自已兵力的一半,且無論是鬥誌還是勇氣,皆不足與自已的手下相提並論,怎麽可以因為懼怕付出犧牲而不趁機拿下這遼陽重鎮呢。

  為將者,慈不掌兵,安可因為愛惜手下性命,而耽誤戰機乎?

  這些千裏迢迢跟隨自已到來的士兵,說到底,不過盡是一些賭桌上的籌碼,該全部押上就得全部押上,為了取勝,為了盡快打垮敵軍,拿他們的性命與鮮血來獻祭,實在是太過正常之事。

  兩軍相爭,除了取生,其實根本就沒什麽公理可講。

  “傳俺軍令,全軍繼攻上攻,若天降大雨,著槍盾戰陣繼續攻城!若有退者,定斬不饒!”

  “得令!”

  “再傳俺令,若天色已黑,亦要繼續進攻,斷不可給城中敵兵喘息之機,一定要不惜代價,徹底消滅他們!”

  “得令!”

  唐軍軍令既下,進攻愈發急切,密集如爆豆一般的打銃聲,一直持續到大雨滂沱而下之時。

  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整個遼陽城仿佛是被突然浸泡在洶湧汪洋上的一條船,正在驚濤駭浪中劇烈掙紮,上下顛簸。

  而在這漫天大雨之中,唐軍有如洶湧的洪水一般,不停地向遼陽城中湧來。

  守在街道與塹壕中的清軍,驚恐地看到,頂著大雨迎麵而來的唐軍,那些銃兵早已撤走,最前麵的是一長排精鐵大盾,擺成密不透風的一道盾陣,排成一條十分整齊而肅殺的直線。大盾上那兩排粗大鋒利的尖刺,有如死神的指尖,森然欲搏人焉。

  而在每麵大盾後麵,都有一名槍兵已做好準備荷槍而立,那4米精鋼長槍的三棱血槽槍頭,正擱在大盾上方正中,閃著清凜的寒光,有如一條條蓄勢待攻的毒龍。而在每名槍兵後麵,還在預備槍兵,正肅立其後,一臉躍躍欲試。

  至於兩邊空隙處,則更有身著厚重鋼製盔甲,手持虎槍、虎刀,厚背軍鐮、長柄挑刀等重型武器,全身上下皆被鋼鐵包裹,僅僅隻露出兩隻眼睛,有如機甲怪獸一般武裝到牙齒的唐軍重甲步兵。他們牢牢守住兩端,那股久曆戰陣的凜凜殺氣,有如擇機噬人的猛虎,仿佛正等著他們出塹壕迎戰之際,便他們一把撕成碎片。

  瓢潑大雨中,蜂湧而上的唐軍裏的槍盾戰陣,已迅速地與猶然死據在壕溝中的敵軍交上了手。

  漫天大雨下,從塹壕外麵攻來的唐軍軍,還未來得及在濕滑的泥地上站穩,就立即出手攻擊,一柄柄寒光閃爍的精鋼長槍,呼嘯而出,狠狠攻向對麵的清軍。

  ”噗噗噗……“

  長槍刺入人體的沉悶噗噗聲,立即響起一片。

  至少三百多名率先迎戰的清軍,或是臉部,或是頸部,或是胸口,立被鋒利沉重的槍頭紮得通透,塹壕中,清軍瀕死的慘叫聲,登時響起一片。

  與此同時,守在槍盾戰陣兩邊的唐軍橫行隊員,也立刻開始出擊了。機甲怪獸一般的他們,發出可怕的嘯叫聲,有如一隻隻發狂的野獸,迅速衝入清軍陣中,毫不留情地大砍大殺。

  刀槍相擊的叮當聲,長槍入肉的噗噗聲,骨頭被砍斷或砸斷的卟卟聲,士卒瀕死或重傷的慘叫聲,立刻響起一片。

  塹壕裏的鮮血迅速堆積溢漫,涓涓而流,被雨水衝刷成一條恐怖的血河。這段長度不過二裏多的圓弧狀塹壕,立即成了血肉搏殺的人間地獄。

  唐清兩軍拚死搏殺,殺聲震天,互相發泄著最原始的仇恨與凶殘,每個人都知道,現在的境況,真的是兩鼠搏於穴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隨著時間推移,這樣短兵相接的廝殺戰鬥,開始往越來越殘酷血腥的方向發展。

  刀光槍影,血肉橫飛,唐清雙方,都不斷地有交戰士卒,慘叫哀嚎著倒下。令人驚奇的是,相比極有紀律與組織,又是處於攻勢的唐軍,主守一方的清軍死傷人數,差不多是唐軍的三倍以上。

  跌倒在血泊中敵我雙方尚未死透的傷員,尚在泥濘的雨地上蠕蠕而動,後麵的人已是急不可耐地衝將上去,一隻又一隻穿著軍靴的腳,把他們死死踩在腳下,直到踩成一張薄薄的人皮。

  毫無理性凶狠原始的廝殺,極其殘酷毫不留情的戰鬥,整個塹壕之處,就是阿鼻地獄,就是修羅戰場。地麵上漸漸湧出一條可怖的血河,匯合著漫天雨水,變越來越粗大,觸目可悚的殷紅,竟然漸漸地沒過腳踝,又滑又膩,讓人心驚魂斷。

  泥濘濕滑的血泊地裏,陣狀亂哄哄的清軍,變得更加難以站穩,不少人打著殺著,就一個踉蹌,腳下一滑,就栽倒在地上。這時,一柄鋒利的長槍,就會有如死神手中的奪命鎖鏈一般,閃著寒光呼嘯而至,快速而準確地紮穿他的心髒。

  更可悲的一點,則是如果倒地清軍沒能立即站起,就會亦與那些傷員一樣,被後麵瘋狂擁至的清軍,給野蠻殘忍地活活踩踏至死。

  唐清雙方士兵,在塹壕中拚死搏殺,任由死神瘋狂收割生命,而雙方的主帥,卻皆是目無表情。冷冷地用千裏鏡,透過大雨注視著一切。

  慈不掌兵,冷血與凶狠,無情與鐵血,是每個合格將領的必備素質。這些搏命廝殺的士兵,其實根本不能算是人,他們不過隻是一張張換取最終勝利的籌碼,該推上賭桌時,就要毫不猶豫地使出去。

  戰場上的士兵,乃是世間最卑賤的生物,也是最短命的物種,他們命賤如草,輕如鴻毛,仿佛根本就不值一提。每個忘我搏殺的士兵,在這修羅場中的生存時間,皆僅能以分秒來計算。而他們在血腥殘酷的戰場上,拚死搏殺,不斷消耗最寶貴的性命,其唯一價值,隻是為了已方能最終獲勝。

  虛幻的勝利,永恒的死亡。

  一將功成萬骨枯!

  當然,戰到現在,相比唐軍的戰損,清軍的損失遠超其上。見到自家軍兵,象玩死屍堆疊遊戲一般,在唐軍那森寒可怖的大盾前,不斷地越疊越高,遠處督陣觀戰的鄭親王濟爾哈朗,表麵平靜,內心卻是有如刀絞一般疼痛。

  數萬名士兵填了進去,在這狹窄的街道塹壕中的血肉搏殺,近一個時辰過去了,而想象中的獲勝,想象中的唐軍崩潰逃跑,卻依然遙遙無期。

  相反地,唐軍的槍盾戰陣,加上兩邊有如機甲怪獸般的唐軍重甲橫行步兵配合,簡直有如一架殘酷而精密的殺人機器。這架全力開動的可怕機器,是如此迅速而高效地收割著,那些蒼蠅一般衝過來的清軍性命。碩托目測得出,兩軍戰損比例,基本都保持四換一,甚至五換一的可怕程度。

  要知道,清軍雖然人數尚多,卻也是著實難以承受這樣近乎無止境的快速消耗,更何況這樣的消耗,似乎根本看不到盡頭。

  而自已縱然再擔憂,又有什麽意義呢。

  現在的自已,隻能賭一把了。

  上得牌桌,安可隨意抽身而退。現在的濟爾哈朗,也隻能賭自已的軍隊,能堅持到唐軍崩潰了。為了這個目標,哪怕付出再慘痛再沉重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隻是,看現在的膠著戰況,自已這一方,真的能堅持到這一刻嗎?

  濟爾哈朗心下完全沒有底。

  撼山易,撼唐軍難哪!

  其實,濟爾哈朗不知道,此時此刻,正在遠處觀戰的唐軍統帥安和尚,心情同樣壓抑而沉重。

  見到這塹壕中,那些正拚死廝殺,卻也不停倒下的的槍兵、盾兵、以及橫行隊員,段時棨雖然表麵冷峻無比,但其心下,卻是有如刀割。

  這些忠勇的戰士,他們跟隨著自已,在這炎炎夏日,從南方出發,一路渡海而來,在這清朝腹地奮戰近後,還未等凱歌奏響,他們中的許多人,卻要在今天,在這大雨滂沱的遼陽城中,在這血水彌漫的塹壕內,走到了自已的人生終點。

  自古士卒陣中死,從來將軍馬上亡。

  古話雖是這麽說,但親眼看到這麽多鮮活勇悍的生命,一條接著一條地消失在自已麵前,主帥安和尚的心下的沉重與痛苦,還是難以用語言來表述。

  雖然,已方的戰損比,現在僅是清軍的四分之一左右,但這些忠勇堅韌又久經戰陣的唐軍士兵,他們本來可以擁有更好更有意義的未來,要是都能好好活下去,該有多好……

  隻是,戰場沒有同情,戰場更沒有仁義,戰場隻相信你死我活,戰場隻相信勇氣、鮮血與堅持,隻有咬緊牙關戰到最後,堅持到底的的一方,才是最終勝利者。

  也許,這就是宿命吧。

  這些士兵的命運,在走上戰場的一刻,其實已然注定。而唯一可以告慰這些最終戰死的英勇士兵的,就是唐軍那豐厚的撫恤與賞賜,以及將來忠烈祠的月祀年祭,可以多多少少消除他們家屬的綿綿哀痛吧。

  當然,唐軍現在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將會有源源不斷的新兵不斷補充進來,繼承他們的遺誌,繼承他們的精神,繼續與所有唐軍的敵人英勇戰鬥。新加入的士兵們,也和幸存的戰友一起,為他們複仇,為他們而戰,讓他們的英靈,在天堂得以真正安息……

  戰到此時,唐清雙方,均已沒有退路,唯一的一點,就是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了。

  野蠻、血腥、殺戮、你死我活,是大雨之中的遼陽城的唯一基調。刀劍相砍的叮當聲,刺入人體的沉悶噗噗聲,砍斷骨頭的卟卟聲,死傷軍兵的慘叫聲,混和在一處,有如死神的歡歌,隨著充滿了血腥味與人體內髒下水氣息的空氣,傳遍四處八方。

  隨著天色越來越黑,唐軍陣形亦開始不斷變動,有更有許多步兵,開始躍上城頭,攻殺城頭那些混亂不堪的守軍。

  ”我降!唐軍兄弟,我們願意投降!“

  其實現在,隨著清軍退守城下,城頭現在隻有那些臨時征召的青壯還在駐守,他們被唐軍四下夾攻的城頭,早已沒有半點半誌,每個都隻想著投降保命。

  他們的聲音驚恐萬狀,衝著四下圍來的唐軍大聲喝喊。

  隻不過,在這沉沉天幕下,雖然他們幾乎喊破了喉嚨,卻沒有人一名唐軍停止了攻殺行動。

  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投降。

  殺紅了眼的唐軍,對他們盡情渲泄著心下的憤怒與無盡的仇恨,刀砍槍戳,血肉橫飛,被四下包住的城頭清軍青壯,幾乎迅速就被殺盡。

  見唐軍有如一架冷酷無情的殺戮機器一般,迅速不停地收割已方軍兵生命,城頭的守軍被嚇得魂膽俱裂,紛紛哀嚎著棄了刀劍,跪地乞降。

  饒是如此,唐軍卻對他們毫無憐憫之情,繼續冷血而精確地進行屠殺。一時間,整個遼陽城牆上,迅速地屍枕狼藉,人頭滾滾,鮮血溢滿了整個牆麵與馬道。

  天色完全黑透之際,東麵、西麵、北麵三麵城牆上的守軍,迅速地被消滅,隻剩城中的數萬清軍,猶在大雨中垂死掙紮。

  戰至此時,敵我雙方,都失去了陣形與控製,幾乎完全是在憑本能戰鬥。

  夜色昏黑,電閃雷鳴,每當慘白的閃電劃過之後,便可隱約看到,遼陽城中每條大街小巷,唐軍與清軍拚死搏殺,刀劍相砍,血肉相拚,發力的怒吼,瀕死的慘叫,馬匹的悲鳴,頓時響成一處,這個修羅境的深夜裏,彼此交戰的雙方,充分展示了人類對待同類那無比的仇恨與凶殘。

  這其中,尤為憤恨的,便是清軍統師濟爾哈朗。

  此時的他,緊咬著牙,親自揮刀上陣,一邊嘶聲厲喊,一邊奮力搏殺,一臉扭曲至極的憤恨。

  戰到現在,自已已對整個局麵完全失去掌控,分散在遼陽城中各處的清軍,隻能各自為戰,聽天由命,在這黑暗中與唐軍中的槍盾戰陣搏殺,可謂顧此失彼,死傷慘重。

  而這樣混亂而殘酷的戰鬥中,作為清軍統帥的濟爾哈朗,其作戰命令根本無法被傳遞下去,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已的部下,被唐軍分部攻殺。甚至,包括他本人在內,周圍隻不過僅有數百名精銳白擺牙喇兵護衛,在拚死抵抗著,四麵圍殺攻來的唐軍軍兵。

  沉沉黑幕下,滂沱大雨中,沒有人知道,這位清軍統帥,這位清朝的鄭親王濟爾哈朗,內心有多麽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