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脅迫歸降
作者:遙遠之矢      更新:2020-03-01 14:36      字數:4305
  明末之虎最新章節

  在唐軍就快要逼進昆明城之時,雲南巡撫吳兆雲第一個做出了應對。

  他在一個夜黑風高之夜,率著近千餘名聽從自已指揮的守軍,悄悄潛出城去,一路東行,投奔唐軍而去。

  見到這吳兆雲竟在昆明城危如累卵之際,毫無廉恥地悄悄率兵逃走,前去投降唐軍,桂王朱由榔與黔國公沐天波二人,皆是十分震驚。

  他們本欲立即派兵,前去追擊吳兆雲,卻又考慮到現在城中士氣極度低落,若輕易率兵出擊,隻怕這些兵卒未及與逃走的吳兆雲況交手,就會趁機潰去大半。

  這場追擊戰,根本就打不起來。

  所以,他們歎息咒罵了一陣,也隻能隨他去了。

  隻不過,吳兆雲的逃亡,帶來了十分不好的連鎖反應。

  這些時日以來,昆明城中原本就不多的守軍,受雲南巡撫吳兆雲率部逃亡的影響,悄然逃亡者甚眾。更有甚者,他們在白天就公共聚眾逃亡,絲毫不顧及桂王朱由榔與黔國公沐天波二人顏麵。

  而對於這般情況,朱由榔與沐天波皆是無力阻止,隻是歎息不已。

  在唐軍就要兵臨城下之際,桂王朱由榔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帶著全部家屬,以及從城中分出的一千餘名親隨部隊,悄悄撤離昆明城,一路向西,頭也不回地徑逃永昌而去。

  朱由榔一逃,偌大一座昆明城中,僅剩黔國公沐天波率領著兩千餘眾軍兵,困守在這座外無援兵又士氣低落的城池中。

  現在雲南巡撫吳兆雲與桂王朱由榔俱是逃走,黔國公沫天波可謂獨木難支,再無他法,除了在城中日日飲酒澆愁,同時麻木地看著手下士卒悄然逃亡外,這位黔國公對於如何守城,已是一片迷茫,過一日是一日了。

  唐軍在兩天後黃昏時節,終於來到了昆明城下。

  三路唐軍齊至,有如三股終於合流洶湧浪潮,迅速地將整個昆明城,包圍得有如鐵桶一般的嚴嚴實實。

  在城頭見到唐軍四麵圍城,鐵甲森森,一片肅立,沐天波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家夥,唐軍這般氣勢逼人,一看就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之師。這般士氣如虹兵精將銳的勁旅,這昆明城中的兩千餘名士氣低落全無鬥誌的守軍,如何會是他們的對手。

  隻不過,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硬抗,自已還能有什麽選擇呢?

  沐天波一聲長歎,硬著頭皮下令道:“全軍聽令,謹守城池,務必抵擋住唐軍進攻,保全這省府昆明!”

  “是……在下遵令。”

  聽到下麵有氣無力的回答,黔國公沐天波心下知道,自已與這兩千全無鬥誌守軍,想要擋住唐軍攻城,想要保全這省府昆明,隻怕是螳臂擋車,無濟於事。

  但是,沐天波卻是下定了決心,要硬抗到底,要與城同殉,要為國盡忠,要為自已為家族搏一個忠臣的美名。

  沐天波這般心下盤算,但他的手下將領與親近家人,卻並不這麽想。

  黔國公沐天波,在城頭來回巡視打氣,又見夜色已黑,唐軍開始在城外紮營做飯,才略略放下心來,先下城回府歇息。

  在兩名親兵的陪護下,他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朝家中挪去。

  一入家門,沐天波明顯地感覺到氣氛不對。

  他看到,在門後大廳中,燈火通明,他兩個弟弟沐天澤、沐天潤,以及他的兩個兒子沐忠顯,沐忠亮,以及自已的兩名親信家將,正一臉嚴肅地分坐於大廳兩邊的椅子上。

  沐天波略為一怔,立即便想明白了,他們皆坐於此處到底是何目的。

  現在的局麵,真的是樹倒猢猻散,各人皆欲自尋前程了。

  他一聲輕歎,壓抑著心下激動的情緒,努力保持臉上的平靜神色,輕聲問道:“各位在此,莫非是在等本公麽?卻是所為何事啊?”

  他的語音剛落,大弟沐天澤第一個從椅子上站起,大聲道:“大哥,現在唐軍兵臨城下,將這兵微將寡的昆明城,圍得有如鐵桶一般,我等若不速作決斷,隻怕會與城俱亡啊!”

  “是啊,大哥,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唐軍之勢如此之大,這昆明孤城一座,兵卒稀少,又全無鬥誌,如何可與唐軍這精銳強悍之師作戰。若硬要抵抗下去,休說全城守軍俱亡,咱家這延續數百年的沐氏家族,也會毀於一旦哪!”二弟沐天潤亦急急拱手插言。

  兩個弟弟說完,沐天波的兩個兒子沐忠顯沐忠亮,又齊齊站起,拱手稟道:“父親,現在昆明城已是有如累卵之危,再要強硬抵抗下去,除了自取滅亡,奚有何益。更何況,我等為弘光朝廷堅守城池到現在,沒有如雲南巡撫吳兆雲一樣棄城投降,也沒有如桂王一樣棄城西逃,已是為朝廷足夠盡忠了。孩兒萬望父親審勢度勢,大開城門,向唐軍獻城投誠,方可保全城中守軍與百姓,方可保全我沐氏一族的數百年血脈與身家啊。”

  兩位兒子說完,那廳中的數名家將亦是起身,一臉懇切地向沐天波建言,讓他趕緊趁唐軍尚未發動攻城作戰的最後時機,向唐軍開門獻降,以保全手下軍兵與自家性命。

  沐天波一聲不吭地聽完眾人的勸,臉色已是一片灰黯,整個身體仿佛都在微微顫抖。

  在整個大廳終於沉寂下來後,他才仿佛終於回過神來一般,緩緩地抬起頭,環視眾人一遍。臉上泛起苦澀的笑容。

  “各位,原來你們齊聚於此,就是要對本公說這些話啊。本公真不知道,各位都是食朝廷俸祿之人,都是沐家忠良之後,怎麽到了現在要為國效忠的時刻,竟都說出這般無君無父大逆不道之言,真真是何道理?!”

  “大哥,我等所言,如何沒有道理?難道說為弘光監國效力,才是為大明效力,為安平皇上效力,就不是為國效忠嗎?大哥此話,卻又是何道理?!”二弟沐天潤毫不客氣地迎頭頂了一句。

  “哦,天潤,你是說,為那被唐王李嘯控製,已然形如傀儡的安平皇帝效力,也是為大明效力麽?你說這番話,就不覺得良心有愧,心神不安麽?”

  沐天波冷笑說完,便厲聲道:“那唐王李嘯,究竟是何等人物,其實又何必本公多說呢?我想告訴各位的是,那唐王李嘯,名為大明忠臣,實則如操莽一般的人物是也!”

  未等眾人回話,黔國公沐天波又大聲說道:“可歎啊,在李嘯治下,一眾文武大臣,皆是唯李嘯之命是從。哪有還有半個臣子,把那可憐兮兮的傀儡安平皇帝放在眼裏。而那操控皇帝的巨賊李嘯,對於其治下的官員與百姓而言,倒是一手摭天般的存在,倒是形如隱形皇帝一般。這般君臣陵替的局麵,真是令人扼腕憤概矣。”

  “可恨那李嘯,先後控製了兩任皇帝,無論是先前的重興皇帝,還是現在的安平皇帝,皆是有如傀儡一般,根本沒有半點實權,哪有半點人君的模樣可言。象現在,李嘯這賊廝,強令安平皇帝賜他九錫,準他稱孤,而那傀儡安平皇帝,又哪裏敢說半個不字。這樣君臣陵替的局麵,哪怕是最為窩囊的漢獻帝,亦難及此等局麵。而在操立皇帝後,李嘯的個人權利與威望,已是到了難以撼動的地步。隻怕再過不多久,李嘯就要模仿那三國時期的曹丕逼迫漢獻帝禪讓一般,強令那安平皇帝禪位給他了。這樣的亂臣逆賊,各位還想著要去投降於他,要為其效力賣命,豈非笑談乎?”

  最後,沐天波總結般地說道:“古人有言,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我等沐家後輩,皆是忠良之臣,在這國家危難之際,又豈可向國之逆賊屈膝投降,乃至以身侍敵呢?反正本公已做了決斷,定要與這昆明城共存亡。縱城池不可守,那唐兵破城之日,就是本公自刎殉國之時!”

  沐天波這番聲色俱厲擲地有聲望的話語說完,整個大廳之中,頓是一片肅靜,連掉根針都可以聽到。

  沐天波以為眾人皆被說服,正想著接下來,要如何激勵眾人與自已一同死守城池,卻冷不丁發現,那大弟沐天澤,向站在自已身後的數名家將,悄悄使了個眼色。

  那數名家將會意,遂一同上前,摁手拽腳,一把將沐天波給牢牢製住。

  “放開我!快放開我!你們這群混蛋,到底想要幹什麽?!”沐天波被手下強行製住,漲得得一臉通紅,強行掙紮卻不得脫,不由得厲聲大喊起來。

  沒有人理他,整個大廳之中,依然是一片沉靜,隻有呼吸聲粗重可聞。

  沐天波揚起頭,衝著大弟沐天澤厲聲喊道:“天澤!枉我這般信重於你,一直將你當成我最為親信的左膀右臂,卻沒想到,你這廝竟完全辜負了我的信任,做出這等挾製家主的大逆不道之事來!”

  沐天波說完,對麵的沐天澤一聲長歎,在他麵前,緩緩地跪了下來。

  而在沐天澤旁邊,二弟沐天潤,以及沐天波的兩個兒子沐忠顯與沐忠亮,亦是紛紛撲通跪下。

  “兄長,事情緊急,為了沐氏家族與全城百姓,請恕弟弟我無禮了。”沐天澤聲音顫抖,眼中都有淚花在悄悄閃爍:“兄長,你這番大道理,兄弟們與侄兒們其實都心知肚明。但是,弟弟想對你說的是,現在的局勢,形移勢變又危如累卵,又如何可再執於常理去行事啊。”

  他略頓了一下,抬起頭來,直視著沐天波憤怒的眼神,繼續說道:“兄長,你說現在這一片糜爛的大明帝國,除了唐王李嘯有能力收拾殘局外,整個大明國中,還有哪一個人,能有這般能力?如果他能讓大明恢複生機活力,讓百姓得以活命生息,就算他行為跋扈對上不敬,相比家國社稷,亦不過是細枝末節,細究起來,又有何妨呢?”

  說到這裏,沐天澤又是一聲長歎,然後沉聲道:“兄長,這天道循環,興衰易變,本是常理。這世界上,焉有不亡之國,焉有不滅之主乎?哪怕退一萬步來說,那能讓天下百姓重獲安寧,能讓中華大地再度統一,能夠內滅流賊,外靖韃虜的人,就算將來會讓大明禪位,其實又有何妨呢?夫天下者,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是唯有德者居之。大明失其鹿,使天下紛爭,百姓流離,若非有李嘯這般強人來支撐局麵,隻怕我等皆為亡國奴久矣,又如何能在這裏大言炎炎,說什麽忠君愛國的大道理呢。”

  沐天澤的話一完,一旁的沐天潤,以及兩個兒子沐忠顯沐忠亮亦是隨聲附合,紛紛讚同。

  “二哥說的是,這古往今來,改朝換代得多了,天命若果在唐王李嘯身上,能讓華夏一統,能讓百姓安樂,換個朝代又有何不可?再說了,我沐氏一族為國守邊,已曆數百年,從未有失,也足以對得起大明曆代先皇了。”

  “父親,二位叔叔所言甚是。萬望父親聽我等一言,切不可不識時務,強與天爭,最終落得個身死族滅的可悲下場啊。若真逼得唐軍攻城,那城破之後,隻怕是玉石俱焚,無有孑遺。而這城中軍兵百姓何辜,要受這般荼毒呢!”

  “是啊,父親一向自標忠義,一向自許效國,若全城百姓皆因我等不識時務而死,豈非其罪甚大,豈非沐氏一族九死亦難贖其罪乎?”

  聽了眾人這紛紛來勸的言辭,沐天波臉色灰敗,額頭都開始涔涔冒出細汗。

  這一刻,他忽然對自已整個人生觀,開始出現了懷疑與動搖,原本激昂的內心,也開始充溢難以言說的悲涼與灰暗。

  也許,自已的弟弟們看待事情的本質,倒是比自標清高與忠臣的自已,還要透徹,還要真實。

  自已所謂的為國盡忠,除了隻能為自已博個忠臣的虛名外,也許戰到最後,隻會讓迷兩千餘名守軍白白送死,讓全城百姓在此陪葬,根本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沐天波那黯然低垂的目光,緩緩地掃過眾人,最終,從喉嚨深處,艱難地吐出一句話:“各位皆請起身,本公……,本公願意與各位一道,投降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