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涿州之變
作者:遙遠之矢      更新:2020-03-01 14:33      字數:4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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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錯,好一派細柳氣象,真真虎貔雄軍也!”

  盧象升帶著王樸、虎大威、楊國柱三名將領,在劉文秀的引領下,來到京城永定門甕城中的唐軍定北營軍營之內。他放眼望去,隻見營中的唐軍,皆是鐵甲森森,旗幟飛揚,訓練的士卒士氣高昂,高喊著口號與軍歌,而各個隊伍,皆是極其嚴整有序,進退如一,不由得大為欣賞。

  “若是我大明官軍,皆能如唐國公部下之軍兵一般精銳能戰,這清虜,安敢踏入我大明國中一步!”盧象升手捋虎須,大聲讚歎。

  聽了盧象升的誇讚,劉文秀麵有得色,而一旁的王樸、虎大威、楊國柱等人,皆是臉色複雜,心頭更覺酸澀。

  虎大威用又羨又妒的眼光,斜著眼瞥了一下一臉洋洋得意之色的劉文秀,心下卻酸道:“哼,你這流賊出身的家夥,你這個當過大賊頭張獻忠義子的混蛋,現在投靠了李嘯,竟也這般人五人六起來了,倒還強壓了我們這些正經大明官軍一頭,真他娘的時運造化啊。”

  盧象升讚歎著觀看了一陣,心情十分愉悅。

  在他心下,其實已然將劉文秀的這支唐軍,視為比自已帶來的宣府鎮精銳兵馬,更為強大與可靠的倚柱了。

  這時,唐軍軍營中,響起一片梆子鼓聲,原來,現在時至中午,各部軍兵,紛紛歸隊,前往食堂用餐。

  “總督大人,如不嫌簡陋,就請在我軍食堂中吃午飯吧。”劉文秀邀請道。

  盧象升點點頭,立刻道:“好,本督今天就在你軍食堂用餐,你們幾位,也隨總督一起,就在這裏吃一頓吧。”

  見盧象升發話,王樸虎大威楊國柱三人,自是不敢拒絕,紛紛應諾,便隨劉文秀一起入得食堂。

  “文秀,你軍中之食堂,可是人人夥食皆是一樣麽?”

  各人圍著一張圓桌坐定後,盧象升便問道。

  劉文秀搖搖頭:“非也。我軍軍士,基本分為銳士、上士、中士、下士、輔兵五類,其中,下士與輔兵,吃丙類灶夥食,中士食乙類灶,上士食甲類灶,而銳士與軍官,則是吃軍官灶。品階越高,則夥食越好。”

  “哦,想來唐國公,是想用這種方式,激勵士卒刻苦訓練,奮勇殺敵,從而為自已,爭取更好的待遇吧。”盧象升立刻想到了唐軍這般做的用意。

  劉文秀笑道:“盧大人明鑒,正是如此。我家李大人希望,把這吃不同夥食灶的方式,成為唐軍軍兵一種看得見摸得到的榮譽。也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手段,刺激各部軍兵在訓練與作戰中,能夠表現得更加英勇傑出。”

  盧象升聞言,臉上不覺動容。

  他微微一點頭,便向劉文秀提出,給在座的各人,皆上丙類夥食來吃。

  劉文秀略略一怔,還是答應了盧象升的請求。

  盧象升這樣做,其實是想了解一點。那就是,看看這唐軍中,是不是也與其他明軍一樣,隻有將領與家丁吃得好,而其他的軍兵吃的東西,卻幾乎和垃圾一樣。

  很快,在盧象升等人麵前,分別端來了一個碩大的鐵製海碗。

  盧象升看到,這熟鐵打製的海碗中,盛著四兩麥飯,三塊鹽薰豬肉,還有一夾青菜,在麥飯的表麵,還淋了濃醬湯汁,整個大海碗,裝得滿滿當當,倒是份量十足。

  “劉遊擊,這便是貴軍的丙類夥食麽?”王樸低聲問道。

  “是啊,王總兵,這便是我軍的丙類夥食。軍士吃完後,為解口渴,還有免費的菜湯可喝。”劉文秀說完,用手指了指那不遠處一大鐵桶的菜湯。

  盧象升大笑道:“好哇,你們唐軍的丙類夥食,倒是比我宣府軍精銳軍兵之夥食,都有過之呢,條件倒是相當不錯。”

  劉文秀亦笑道:“我家李大人說過,足食方能強軍,若是軍兵饑餒,口腹不飽,如何還有力氣去訓練與打仗啊。”

  聽了劉文秀這句話,王樸虎大威等人,皆覺臉上躁熱,兩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卻也未再說什麽話。

  盧象升笑意吟吟地拿起筷子,埋頭大吃起來,然後邊吃邊讚道:“不錯不錯,這麥飯與澆菜的口味,倒是相當可以,甚合本督胃口。”

  見盧象升吃得這般津津有味,王樸與虎大威兩人,也不再猶豫,紛紛拿起碗筷大吃起來。

  盧象升吃得很快,風卷殘雲般吃完後,毫不介意地順手抹了抹油汪的嘴唇,複感慨道:“好一個足食方能強軍啊!隻不過,唐國公這簡單一句話,我大明官軍中,能真正做到者,複有幾何!豈不惜哉!”

  盧象升頓了下,忽又極感興趣地,對劉文秀問道:“唐國公現在山東,可亦是在大作防備,以防清軍入寇山東乎?”

  劉文秀此時亦已吃完,他抹了抹嘴道:“稟總督大人,我家李大人,現在非但在山東籌備防務,卻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哦,什麽大事?”盧象升明顯來了興趣。

  “我家李大人說,現在清軍主力入關,其餘部隊又被韃酋皇太極親統去嚇阻遼西明軍,那麽,清軍必然顧此失彼,諸如遼南金州一帶,必然極為空虛,如此一來,我唐軍便有隙可乘。李大人欲親統唐軍興中鎮兵馬,北攻金州,以為圍魏救趙之策。”

  聽了劉文秀的說法,王樸虎大威楊國柱等人皆不覺呆住。

  不是吧?!

  李嘯這廝,竟還想去攻打金州?!

  現在清軍入關來襲,守備國土已是緊張不堪,這李嘯,竟還敢恁的弄險,想趁機去攻打金州,這家夥,真真天包了他的狗膽麽!

  盧象升聞聽此言,亦是不勝驚訝,他訥訥道:“唐國公此舉,勇氣可嘉,卻未免失於莽撞。若是唐軍北攻金州,卻不得取勝反成膠著,那山東一地盡皆空虛,他,他就不怕被清軍趁虛而入,端了老家麽?”

  劉文秀笑道:“盧大人,我家主公為人謹慎,從不打無準備之仗,在下相信李大人若是出兵金州,定能迅速取勝,再回防登州,亦不為遲。”

  盧象升感歎了幾句,又向劉文秀問道:“對了,唐國公可曾囑咐過你,有甚話要帶給本督麽?”

  劉文秀猶豫了一下,還是對盧象升說道:“有,唐國公曾在信中說,若盧總督要與清軍作戰的話,盡量避實就虛,不可與他們正麵作戰,隻需牽製其行動便可。如果可能,盡量誘敵至山東一帶,由我唐軍為主力,采用層層阻擊之策,將其擊敗,迫其退回關外。”

  聽了劉文秀這般話,盧象升臉上原本淡淡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而一旁的王樸虎大威等人,則是不勝厭煩與慍怒的神色。

  王樸冷冷開口道:“這位李大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哪!他以為他是誰啊,我們去引敵,讓他來立功,真真豈有此理!“

  虎大威也緊接著插話道:“就是就是!再怎麽說,盧大人也是皇上欽命的節製天下兵馬元帥,他這山東兵馬,路遠地偏,不受盧總督節製,倒也罷了。卻還想著讓咱們去給他引敵牽製,也不嫌臊得慌!哼,他這一安排,倒象是盧大人,竟隻配給他打下手一般。“

  聽了王樸與虎大威這般充滿嫉妒與不善的話語,劉文秀也臉色繃起,他冷冷道:“二位總兵,我家李大人之建議,乃是一片好心,你們如何硬要把李大人一片好心,給當成了驢肝肺!話說回來,各位對李大人之策,縱不聽取,又何必出話挖苦呢?”

  “你!。。。。。。“虎大威亦繃起臉來,作勢又要發作。

  “好了!好了!不要再爭了!“盧象升一臉怒容地阻止道:“唐國公的建議,雖然不錯,但本督自有規劃定計,不可輕從。各位且隨本督返回中軍帳內,詳細商議。”

  於是,盧象升帶著眾將,起身離開唐軍軍營,複入中軍大帳中。

  接下來,盧象升將自已的作戰計劃,向王樸、虎大威、楊國柱、劉文秀四人,詳細講了一遍。

  聽了盧象升的作戰計劃,眾人皆是沉默無語。

  “盧大人,您所擬這殲敵一路的計劃,好是好,隻是,僅憑我軍各部兵馬加起來,才總共2萬人的兵力,真的有能力有把握消滅這一路清軍麽?”王樸一臉難色,輕聲問道。

  盧象升尚未回話,虎大威亦在一旁插話過來:“盧總督,某是粗人,卻也知道,敵強我弱,不可硬拚之理。這清軍原本就十分強悍,戰力乃我大明官軍數倍不止,縱分成三路,卻還比我軍總數多了一萬餘人呢,這仗,卻是如何打得?!”

  “是啊,盧大人,以在下看來,盧大人當需向朝廷審請多拔兵馬,至少要有清軍一倍以上之兵馬數量,我軍方可勉強與清軍一戰哪。”楊國柱亦憂心忡忡地插話過來。

  聽了三人的話語,盧象升嘴角,湧出一絲苦笑。

  他身為總督,又掛了這個名義上的天下兵馬元帥之銜,如何會不知道,不能與弱擊強以卵擊石的道理。隻是,現在的自已,已向皇帝立了擊敗清軍的保證,這趟渾水,卻是無論如何也要繼續走下去了。

  至於要向朝廷多要兵馬,則盧象升一是隻能指望,楊嗣昌把那些剿匪部隊調回來,讓他們聽從自已的指揮,二是指望能得到遼東援軍,以壯大自已實力,隻是這兩條,想要做到,基本不可能。

  因為,時至現在,楊嗣昌熊文燦等人,對自已堅決抗敵的政策極為不滿,這些由楊嗣昌統管的剿匪兵馬,可以說,他這個名義的天下兵馬元帥,卻是基本無權調動。更有甚者,這小人楊嗣昌,甚至可能還盼著自已戰敗,從而向皇帝表明,自已向清人求和的政策,是多麽地正確。

  而至於遼東兵馬,因為現在皇太極正在統兵壓迫錦州與寧遠,這些遼東兵馬,根本不敢調入關內。就算等到皇太極退兵而去,這入關救援的遼東兵馬,按皇帝的安排,也隻會聽從監軍太監高起潛的調遣。而那高起潛,卻是與那楊嗣昌一樣,是一心向清虜求和的苟且之輩。故而這遼東兵馬,落在此人手裏,自已卻是絕對無法指望的。

  一股悲涼的心緒,彌漫在盧象升心頭。

  這多災多難的大明朝,在這國難當頭之際,整個朝廷的文武官員,卻還是從上到下,各懷私心,一心隻打自已的小算盤,視國家大事為無物。甚至還有諸多小人,心思險惡,以鄰為壑,出賣友軍而不覺為恥,賣國求榮而洋洋自得,更是實實令人扼腕矣!

  而在這一眾官員營私內鬥之際,這原本就積屙深重的大明帝國,也許,真的隻會在無休止的內亂中,走向徹底的衰亡吧。

  盧象升心亂如麻,不覺又是一聲長歎。

  “盧總督,在下有一言,可能直說否?”一直沒說話的劉文秀,低聲插話道。

  “文秀,你但講無妨。”

  “盧大人,恕在下直言,我軍現在兵力有限,而清軍之勢過大,盧大人的計劃,怕是一時難於施展。”劉文秀皺眉拱手道:“以在下看來,還不如從我家李大人所言,暫時不與清軍進行正麵作戰為好。”

  見盧象升拉下臉來,劉文秀急急補充說道:“盧大人,若不能從李大人的意見,誘敵前往山東的話,我軍亦當在琢州據城固守,憑城阻敵,以待有更多援兵到來,方可與清軍一戰。在下淺見,請盧總督酎之。”

  盧象升聽了劉文秀的話,不覺陷入沉默。

  他不得不承認,劉文秀的分析,很有道理。

  在明顯的敵強我弱的前提下,憑城固守,當為最好之選擇,如果強要出頭去與清軍交戰的話,那麽,自已可能真的隻會以卵擊石了。

  而如果能據守涿州的話,那麽,有這2萬兵馬在手,定能將涿州城守得固若金湯。相當於在清軍南下的道路上,牢牢打下一顆難於拔除的釘子,絕對可以大大延遲清軍南下之速度。那麽,等到各地兵馬終於到來之際,再與清軍正麵對決,卻是勝算大得多了。

  盧象升不是個固執迂腐的人,在聽了諸將的意見後,他便迅速地作出了判斷。

  “各位所言,皆是有理,現在我軍兵力有限,又難有外援,為保全實力,以待更多兵馬到來。就如文秀之建議,全軍兵馬,從明日起,兵進涿州,然後憑城固守,抗擊清軍!”

  “得令!”

  王樸虎大威楊國柱劉文秀四人,齊齊單膝跪地,大聲領命。

  次日,盧象升統領兵馬,從京城永定門離開,一路南下,直往涿州而去。

  大軍方行不遠,一件讓盧象升萬萬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就是,楊嗣昌以兵部的名議,派人追上盧象升的軍伍,說是已征得皇帝同意,為加強京師守備,要強行調走王樸部與劉文秀部兵馬,另有他用。

  聽到這個消息的盧象升,幾乎驚呆了。

  在仔細看過那蓋有皇帝印璽的諭令後,他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便搖晃著朝馬下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