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鳳凰樓設宴
作者:遙遠之矢      更新:2020-03-01 14:32      字數:4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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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索倫凶神惡煞的話語,感受著壓著脖子上那柄鋒利腰刀的森森寒氣,周元忠的臉上,卻毫無懼色,翻著一雙白眼珠的他,忽地仰天大笑起來,笑得瘋狂而猙獰。“臭瞎子,你他娘的笑什麽!”索倫怒喝了一聲,右手上便加了勁,那腰刀鋒利的刀刃,一下子割開了周元忠脖頸處的皮膚,立刻有細細的血流,彌漫爬出。“周樂師!。。。。。。”一旁同樣被一眾侍衛持刀威逼的陳子龍等人,見到周元忠這般慘狀,心下無不心下怒火熊熊。那幾名護衛,早已手摸在刀把上,雙眼瞪得血紅,腮幫緊咬鼓起,隻待陳子龍一聲令下,便與一眾清人侍衛拚個你死我活,誰知陳子龍眼神閃動,卻在暗示他們不得衝動。畢竟,事起突然,必有異端,若這般衝動出手,縱拚得戰死數名侍衛,卻身死名滅,誤了議和大事,誤了大明中興,豈非千古遺恨。“狗韃子,想殺老子,就在這裏動手!還弄到什麽刑部,呸,老子若是喊了一聲痛,就不是你爹!”鮮血已染滿衣襟的周元忠,衝著索倫方向厲聲狂吼,他猙獰可怖的模樣,竟讓殺人慣了的索倫,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手中的腰刀也鬆了下來。索倫臉上肌肉都在顫抖,心中對這個瞎子,竟泛起了又佩服又痛恨的複雜情緒。他見慣了那些有如豬羊般軟弱的漢人,在他鋒利的刀刃下哀哀求饒的可憐模樣,而眼前,這個看似瘦弱平常的瞎子,竟恁的硬氣,任他腰刀割破脖子血染滿襟,卻還是這般死硬到底。操!要是漢人個個都如這個瞎子一般強硬難馴,咱們滿人在遼東的統治,怕是難於安穩了。想到這裏,索倫陡起殺心。既然你這廝要強硬到底,那就別怪老子現在就宰了你!“你這瞎廝鳥,你不是想死麽,老子現在就成全你!”索倫大喝一聲,揮起染血的腰刀,高高舉起,手中發力,便向周元忠脖頸猛砍而去。“住手!”宮門處傳來一聲厲喝,索倫下意識地停住了揮刀,他扭著望去,卻是範文程皺著眉頭一臉怒容地從宮門中走了過來。“索倫,爾等先退下吧。”範文程冷冷地說了一句,索倫猶豫了一下,才冷哼了一聲,收刀入鞘,複帶著這一眾侍衛退走。“範文程,你們給我大明使臣,弄的這出精心排演的下馬威,看來效果也不怎麽樣嘛。“脖子上猶在滲血的周元忠,昂然端坐,冷笑著對範文程說道。“周主使,看你說的,方才確是誤會了。因我大清皇帝外出,對部下失於管教,這般奴才私下擅逞凶威,才讓周主使及各位使者受驚了。皇上說了,今天天時已晚,各位先去館驛歇宿一夜,明天一早,便可安排各位使臣覲見。”範文程臉上堆起歉意的笑容,向周元忠與陳子龍等人連連拱手,以示抱歉。隨及範文程又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周元忠的傷勢,故作關心道:“周主使,範某方才看了傷口,雖出血甚多,但入肉不深,包紮調養一下應無妨事。待你等入住館驛後,我自會派出醫官為周主使診治,還望周主使寬心便是。”周元忠大笑數聲,便歎道:“你等用心良苦,唱得好一出雙簧啊,且罷,看在你們皇帝同意會見的份上,此事權且寄下了,那就明日再見吧。“範文程臉上擠出笑臉:“周主使心胸宏闊,氣度從容,範某實欽佩之,那就且待明天早朝畢,我使派人引你等,覲見我大清皇帝。“範文程隨後令人帶周元忠陳子龍等人,先去驛館休息,並安排人給周元忠尋了醫師診治,方複回崇政殿,去見皇太極。此時,侍衛長索倫,早已將方才明國使臣的表現,對皇太極一一敘說完畢,皇太極與一旁的代善及多爾袞皆是一臉驚訝之狀。“難得,難得,這幫明人使臣,竟是這般有骨氣,完全未被索倫之凶悍嚇住,實是朕所未得料見。“皇太極感歎道。“是啊,那主使周元忠,乃是一瞎眼樂師,竟這般悍不畏死,凜烈從容,卻讓本王今天開了眼界。“代善亦捋須輕歎。“皇兄,若這些漢人果是這般不畏威刑,想來定是明國精挑細選之人,從中倒也可以看出,明國想要談成議和的決心,以臣弟觀之,皇兄當可與其詳談一番,好好試探其談判之底線。“多爾袞臉上早已沒有了傲慢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思熟慮的凝重表情。這時,皇太極眼見得範文程進得宮來,便向他問道:“憲鬥,以你觀之,這些明人,朕卻可見否?“範文程打扡下拜:“稟皇上,以臣觀之,這些明國使者,甚有骨氣與血性,與前些看袁崇煥所派之使者,判若雲泥,從中已可顯見,那明國想與我大清議和之決心。故臣鬥膽,私下替皇上應承了他們,讓他們明日可入宮覲見皇上。”皇太極點點頭,卻並未責怪範文程擅做主張,而是緩緩說道:“也罷,就如憲鬥之議,且待明日,朕便在鳳凰樓,見他們一見吧,朕到時自有安排。”次日早朝畢,皇太極便讓範文程,帶著周元忠與陳子龍二名明國使臣,入宮覲見。至於那四名護衛,則有人送了酒肉到館驛中,請他們就地吃飲。周元忠與陳子龍二人,在宮門外方站定,便有太監出來,用漢話高喊道:“宣明國使臣覲見!”太監喝畢,便令周元忠與陳子龍隨他前行,從大南門外進入宮殿,再複隨其繞過那高大的崇政殿,便行到旁邊西側一座頗為別致的二層小樓處。這座小樓,便是鳳凰樓。滿洲人因為長期居住在這遼東苦寒之地,為防風濕骨痛,故皆喜歡樓居,以避濕寒之氣侵身。故這沈陽宮殿群落中,除了有限的幾個大殿外,大半是兩三層的樓閣。這鳳凰樓是皇太極最喜歡的兩層樓閣,與那些頂覆黃瓦黃磚鋪地的大殿不同,這鳳凰樓是仿明朝南方樓閣建築模樣建造而成的,青瓦飛簷,雕欄彩拱,秀麗小巧,這鳳凰樓處於這些大殿群落中,雖外觀不大,卻極為顯眼醒目,而皇太極亦是極喜在樓中辦公,並且但凡有什麽貴客使臣之類來到,總是在此樓設宴招待。周元忠陳子龍等人,方行進到鳳凰樓處,便聞得一股濃鬱的酒肉香味飄來。原來,皇太極已令人在此去擺開酒宴,款待這明國派來的正副二名使者。昨天還是這般淩厲威壓,今天卻又大展懷柔親近,皇太極的帝王之術,玩弄得十分嫻熟。陳子龍入得二樓上來,立刻便看到,一個頭戴大毛本色貂皮緞台正珠蛛預冠,身穿繡二色金麵天馬皮金加貂皮五爪黃龍褂,腰間束金帶頭線鈕帶掛帶挎,腳穿青緞氈裏皂靴,端坐龍椅之上的大胖壯漢,端坐在北麵龍椅上的,就是此時的清朝崇德皇帝,皇太極。而在一旁,則是端坐著一名容貌頗肖皇太極的青年親王,此人便是皇太極的長子,肅親王豪格,正作為陪席,踞坐在側椅之上。在豪格對麵,則是坐了皇太極最為信重的漢人謀士範文程,他正一臉微笑地,看著上得樓來的周元忠與陳子龍二人。正對著皇太極的龍椅位置的,則是下席,擺了一張長酒桌與兩把椅子,桌了擺了兩副碗筷和一些酒菜,此時正空著,陳子龍心下明白,這便是給自已與周元忠所坐之位置了。而在所有席位相圍的中央空地上,正生著熊熊旺火,上麵炙烤著一隻肥羊,一隻山鹿,一隻野豬,三物皆烤得焦黃酥爛,油水滲滴,肉香撲鼻,令人聞之即食指大動。陳子龍心下暗忖,看來除了酒桌上那些酒菜,這三個烤羊、烤鹿、烤豬,便是主食了。見得二人進來,皇太極揮了揮手,一邊示意他們坐下,一邊朗聲說道;“二位明國的貴客,昨天多有怠慢不周之處,還望見諒,今天朕特備薄席,一為明國使臣接風洗塵,二為與二位壓壓驚。請二位副速速入席吧。”言畢,便有太監過來,扶著周元忠入了席,陳子龍則陪坐在他的另一側。二人入坐後,皇太極複向他們介紹了豪格與範文程二人,互相致過禮數後,便笑著對二人說道:“二位使者,以前在明國時,可曾這麽吃過野味麽?朕知道,你們漢人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肉要割正,菜要碼齊,總之規矩多多。隻是,咱們滿洲人可沒有這麽多的講究,直接烤熟了,便用小刀割了吃,隻圖吃個痛快舒服,貴使若是不習慣,我便派人重新整治便是。”陳子龍心下一凜,便已猜到,皇太極這話,定是故作寬宏的試探之語,欲看看自已這些使者,是不是多有那怯弱漢人的嬌貴習氣,從而方便在接下來的談判中,采取何等手段。於是,他拱手笑道:“謝皇上關照,換席就不必了,我等也覺得這樣吃法既豪氣,又方便,想必吃起來,一定美味的緊。”皇太極眯著眼,眼中卻是冷光閃爍,他快速打量了一番那麵帶微笑的陳子龍,感覺此人雖不似之原先袁崇煥所派來的使者那般麵露難色難於下箸,但其神態談吐,終是難以相信。想到這裏,他便淡然一笑,複道:“貴臣心下若有抵觸,還是莫要口是心非才好,不需這般勉強的。”這時,一旁的周元忠也說話了,他大聲道:“清朝皇帝,我等皆是心直口快之輩,何嚐推拖,這般烤肉,確是讓人垂涎,還請速速割來,讓我等一嚐美食方好。“皇太極聞言大笑,便向一旁的太監揮了揮手,那太監會意,便從禦桌上取出一把鏤花小刀,先向眼前烤得滋滋冒油的野豬肉上割了一刀,卻正是最肥美的裏脊肉,分割成兩塊,小心地放入周元忠與陳子龍碗中。皇太極的聲音,又從龍椅上傳來:“二位貴客請用,開席後,要請客人吃第一塊最肥美的肉,這可是咱們滿洲人的待客規矩,不要客氣。”陳子龍聽他如此一說,便不再推辭,將碗中那足有七八兩重的烤肉夾起來,放在口中一嚼,心中卻是一陣莫名反胃。原來,滿洲人因為生活條件艱苦,生性粗疏,吃肉從不加鹽,無論是湯煮的白肉,還是這般的烤肉,皆是扒了皮直接烤煮,熟了便吃,這肉雖香,味道卻實在不敢恭維。當下陳子龍含著口中的肉,心裏隻覺得膩味難咽,喉嚨陣陣緊縮,十分抗拒將這塊無滋無味又體型巨大的裏脊肉吃下。隻不過,陳子龍想到,自已是代表天朝上國大明而來,卻是無論如何不能在這皇太極麵前丟臉,隻得臉上故作平靜,勉強嚼上一嚼後,將脖子一伸,喉嚨一用力,費勁地將肉吃下肚去。與陳子龍勉強吃完相比,一旁的周元忠卻是仿佛在吃難得美味一般,他大口大口咬將下去,吃得滿嘴流油,眨眼功夫便將這一塊肉全部吞下。見得二人皆已吃下這塊大肉,皇太極拍手大笑道:“很好!二位明使表現相當不錯,想來以前的明使,雖然也有人咬緊牙關吃下,卻是一臉痛苦不堪之色,絕然卻沒有你二人這般痛快。”皇太極說到這裏,又冷哼了一聲道:“那些人,恁的矯情,吃個肉難道會吃死人麽?二人使臣這般放得開,吃得來,朕心下著實高興,來,咱們先喝兩口酒,再繼續吃。”隨後,皇太極又招呼一旁的豪格與範文程二人,一旁吃飲。陳子龍注意到,左側的範文程一臉笑容,吃喝甚歡,而右側的豪格,則是一副全無食欲的模樣,臉上滿是不快陰鬱之色。陳子龍心下暗想,莫非這位肅親王豪格,對皇太極這般熱情招待我等不滿麽,才故意這般給我們臉色看?隻不過,陳子龍此番猜測,卻是完全不對,他不知道,豪格之所以生氣惱怒,並不是因為皇太極招待他們之故,而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