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虎踞(二)
作者:遙遠之矢      更新:2020-03-01 14:30      字數:5649
  明末之虎最新章節

  “入他娘,越怕死越要死!你們這些沒卵.子的貨,都給老子上!金汁、灰瓶、撞梯錘,一齊攻擊!”

  眼見得一隊隊韃子,沿著攻城梯嚎叫著快速攀爬而上,雙眼血紅的甲總總長田威,怒吼著對那些被韃子箭矢射得往雉堞與大盾後直躲的輔兵們,大聲下令。

  見得上官這副殺氣騰騰地模樣,輔兵們鼓起勇氣,離開保護區,繼續操作守城設備。

  噴湧潑灑的滾燙糞水如雨而下,一個個生石灰瓶紛紛拋砸而落,與此同時,堞垛上,傳出一陣陣鉸鏈滑動的聲音,一根根粗大木頭製成的撞梯錘,猛地從堞垛頂部嘩啦滾下,隨即以側擺的方式,狠狠向著搭好的攻城梯砸去。

  李嘯看到,一根約要兩人才能合抱的粗大撞梯木錘,一頭用鉸鏈係著,另一頭,則狠狠地側砸在一架攻城木梯的中央位置,隻聽得喀嚓一聲悶響,沉重寬闊的攻城梯竟被砸成了兩段,上麵正在攀爬的韃子軍兵,有如散落的螞蟻一般,慘叫著從攻城梯上掉了下來。

  下麵被糞便潑中以及被生石灰燒到的韃子,發出連綿的慘叫,這些慘叫聲中,不時夾雜著攻城梯被砸斷的喀嚓聲,以至隨後攻城梯掉落於地的嘩啦散落聲。

  李嘯軍這番猛烈反擊,雖然已方又有四十多名輔兵中箭或死或傷,卻砸斷了敵軍的四根攻城梯,並又造成了80多名韃子軍兵死傷。

  南牆外的牛錄額真塔喇木,見得已方進攻勢頭被壓製,他從盾車後麵探出頭來,縱聲大喝:“兒郎們,明狗子的撞梯錘不多,我們抓緊時間攻上去,很快就能攻下城頭!”

  而在北邊指揮的牛錄額真查布祿,則在給自已手下軍兵鼓勁的同時,讓身旁的巴喀什兵給甲喇額真愛巴禮,打出要他立刻派出援兵的旗語。

  觀戰的甲喇額真愛巴禮,臉沉如鐵,他恨恨地啐罵了一聲,扭頭對兩名蒙古牛錄額真,以及天助兵的總頭目副參領班誌富下令,令他們各自抽調400名軍兵,緊急增援南北兩邊堡牆進攻的兵力。

  兩名蒙古牛錄額真應命而去,副參領班誌富卻是一臉猶豫之色。

  斑誌富,是尚可喜手下親信部將之一,今年年初從尚可喜投後金後,尚可喜被封為天助兵總兵官,班誌富則被任命為副參領。

  據正史記載,投降後金後,班誌富憑著殘酷屠殺自已民族的“功勞”,發跡很快,一路晉升。後來尚可喜定藩廣東後,由於在慘絕人譞的廣州大屠殺中表現得力,班誌富晉升為廣州總兵,達到了人生的姐姐。誌得意滿的班誌富,於順治七年重新翻建了廣州的永泰禪寺,並親筆撰寫了誇讚自已“卓越武功”的碑文,這座寺廟保留至今,成為廣州市重點文物單位。

  這次應正藍旗主德格類的要求,尚可喜將班誌富部的800援兵,出援正藍旗,並歸甲喇額真愛巴禮節製。

  現在正藍旗的本部韃子進攻受挫,甲喇額真愛巴禮讓天助兵上陣的決定,讓班誌富心下十分不滿。

  你們這些女真軍兵都打不過,就拿我們漢軍天助兵去填坑,這也太不地道了。

  “班參領,你要違我軍令嗎?!”愛巴禮兩道凶惡的眼神,直直地戳在班誌富那葫蘆型的油臉上。

  “啊,奴才不敢!”

  心神不定的班誌富,聞得愛巴禮這聲怒喝,不覺哆嗦了一下,心裏原本想著的反駁之詞,一個字也不敢說,他咬了咬牙,連忙下麵傳令。

  “各位兄弟,待會上陣後,自已多點眼力價兒,若是勢不可為,斷不可硬攻,本參領就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在手下那邊漢軍軍兵上陣前,班誌富最後小聲地叮囑了一句。

  “班參領,你放心吧,兄弟們都是打老了仗的,知道怎麽做。”下麵的將領一臉心照不宣之色。

  400名蒙古韃子,400名漢軍天助兵,呐喊著分別各奔南北牆頭而去。

  此時,那些已連續拋射十多輪的韃子跟役,皆是臂力衰竭,不得不暫時退出戰鬥。

  隻不過,跟役此時退出,對整個戰局並沒什麽影響。

  因為在南北城牆上,韃子軍兵皆已攻上了牆頭!

  躍上城牆的韃子,臉上皆有莫名的喜色,眼中閃爍著可得頭功的貪婪之光,在他們印象中,隻要攻上了明軍的堡牆之上,那麽自已接下來一頓衝殺,這些明軍便要嚎哭著投降了。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想錯了。

  韃子們迅速發現,南北城牆上的李嘯軍,完全不同於那些軟柿子一般的他處明軍,這些冷酷整齊,甲胄武器精良的李嘯軍兵,更象是一架正在全力開動的殺戮機器。

  此時,各名輔兵已退下城牆,而站在靠近角樓位置的衛鎮撫安謙,從一旁的堞垛處,清楚地看到了李嘯軍作戰的細節過程。

  他看到,一個個韃子呐喊著從攻城梯頭跳下之際,立刻被幾塊呈半弧形包圍的大盾包夾在中間,在他們還未站穩腳跟之際,每塊盾牌之後,幾根凶狠淩厲的長槍,立刻同時從不同方向攻來,這些韃子的頭部、或是、或是頸部,立刻中了致命的長槍擊刺,把這些還未來得及反應的韃子,瞬間送入地獄。

  李大人之軍,真乃我大明第一強軍也!安謙在心下連聲暗讚。

  堞垛的入口處,迅速地被韃子的屍首填滿。

  “殺韃子,立功名!”

  “殺韃子,上天庭!”

  李嘯軍兵的怒吼聲,在韃子慘叫聲的伴奏下,直衝雲霄!

  隻是,隨著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韃子開始從城牆上洶湧跳下,尤其是那些爬上來的白甲,因為穿著三層盔甲的他們防護良好,手中又有重型武器,一入牆頭,立刻大砍大殺。有了這些強悍的白甲衝陣,原本被緊密包圍的半弧型槍盾戰陣,不斷地被衝開變形,一時間,李嘯軍的盾兵與槍兵中,不時有人慘叫著倒下。隻不過,剛有戰兵死傷,立刻就有新的盾兵與槍兵補上去。

  南麵城牆,一時陷入僵持,而北麵城牆,在上次與騎兵的戰鬥中表現憋屈的橫行隊,這一次,終於迎來了大顯身手的時機。

  “兄弟們,立功揚名,就在今日!”橫行隊隊長安和尚,手中的虎槍挽了一個槍花,率先向衝上牆頭的韃子殺去。

  擴編至100人的橫行隊,有如一隻嗜血的猛獸,立即跟著安和尚猛衝而去。

  機甲怪獸一般的橫行隊,身著三重盔甲,有如微型坦克似的橫行隊員,人人手中那沉重的虎刀、虎槍、長柄挑刀、厚背軍鐮等重型武器,紛紛向站足未穩的韃子軍兵奮力砍殺。淩厲的刀光所至之處,橫屍一片,血肉狂飆。

  與時同時,在角樓中射擊的魯密銃手,向那些在攻城梯上攀爬以及在梯下聚集的韃子軍兵,不停地裝彈射擊,槍聲此起彼伏,不時有韃子慘叫著倒地身亡。

  而開始跟隨女真韃子向上攀爬的蒙古韃子與漢軍天助兵,也紛紛加入戰鬥,讓整個堡牆的爭奪戰,變得更加血腥激烈。

  金家莊堡的南北城牆,終於徹底變成了兩座血肉磨坊。

  無數的韃子的屍首與死去的李嘯軍兵的屍體,互相夾雜,橫七豎八地亂躺了一地,這些生前拚死搏殺的敵我雙方,死後的血,卻終於流在一一起。讓原本幹燥的城牆馬道上,因為鮮血的重疊漫流,變得粘稠之極,踩上卻又濕又滑,幾難站穩。

  約半個時辰後,始終保持著戰鬥陣型的李嘯軍,越戰越勇,漸漸地將韃子奮力衝開的槍盾戰陣漸漸縮小,並將其重新逼回堞垛入口之處。

  而韃子戰至此時,原有的悍銳早已喪失,大部分人均已是精疲力竭,諸如蒙古韃子與漢軍,更純粹是在為保命而垂死掙紮。

  見得敵軍勢頹,一直在冷眼觀戰的最高指揮官李嘯,刷地拔出腰間雪亮倭刀,大喝道:“弟兄們,韃子已是強弩之末,我全軍一齊出擊,擊敗流寇,就在此時!”

  李嘯說完,與東麵城牆上的金大奎部軍兵,一齊向北牆衝陣而去。

  而西麵城牆的杜少如部,則同聲怒吼著折向南麵城牆頭衝去。

  兩個馬甲兵一齊嚎叫著向李嘯衝來,李嘯臉沉如鐵,目銳如刀,口中一聲大喝,叮的一聲爆響,手中的倭刀大力磕飛了砍來的翎刀,隨即一道白光劃過,另一名馬甲兵猝不及防,頭顱頓時衝天而去。

  李嘯擰身反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側橫刀衝過去,卟地一聲,手中倭刀刀尖,已是紮透了被磕飛兵器的馬甲兵胸膛!

  見得自已的最高長官親自衝陣,瞬殺二人,李嘯軍中,爆發出震耳的齊聲歡喝,被李嘯激發出巨大勇氣的全體軍兵,昂奮而整齊地向越來越退縮的韃子衝殺而去。

  北麵城牆頭的韃子率先崩潰。

  最先潰逃的,是漢軍天助兵。

  漢軍的盔甲與武器,以及體力與訓練度,均是遠遠不如後金韃子。眼見得李嘯軍這般久戰,猶是如此奮勇淩厲,已死傷80多人的漢軍天助兵,無不心驚膽裂。不知誰發了一喊,原本還在不斷向上攀爬的漢軍,開始紛紛向下逃去。

  勢頭不利,保命要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副參領班誌富的臨行叮囑,成了每個潰逃的漢軍心中最大的支柱。

  “混帳的漢人,功虧一簣啊!”

  躲在盾車後指揮的牛錄額真查布祿,臉上氣得血紅,幾乎想把這些潰逃而去的漢軍,個個斬成肉醬。

  “不要攻了,快撤!”

  查布祿明白,再打下去了,自已這支部隊可就全完了,若是自已成了光杆司令,相信甲喇額真愛巴禮一定會氣得把他一刀剁了。

  漢軍一逃,北麵城牆上人數已然不多的女真韃子,士氣頓是大沮,又聽到了自家主子的撤退命令,這些韃子,也開始紛紛返身,想從梯子上爬下逃回。

  想跑,沒那麽容易!

  已是殺紅了眼的李嘯軍兵,一擁而上,大砍大殺,毫不客氣地斬掉他們的頭顱,刺穿他們的胸口。

  不過這些韃子亦是精銳,在這般艱危情況下,後麵的白甲兵自發奮死抗擊,為另外的馬甲兵與步甲兵,拚出寶貴的逃命機會。

  總共有80多名韃子逃出生天。

  隨後,他們便與下麵的一眾跟役一起,在牛錄額真查布祿的率領下,推著盾車,還算有秩序地向本陣撤回。

  北麵堡牆的戰鬥結束了,李嘯立刻命令,除了金大奎部留在此處,將那些敵軍遺落的攻城梯全部砸碎外,其餘的全部軍兵,立刻支援南牆。

  本來就在艱苦支撐的南牆韃子,被這麽多奮勇淩厲的李嘯軍合力齊攻,再也支撐不住,終於崩潰了。

  “全軍後撤,就此撤退!”

  與此同時,下麵見得敗象已定的牛錄額真塔喇木,一臉灰敗的他,氣嘶力竭地向城頭大聲喝喊。

  聽到他的命令,女真韃子們尚且保持著秩序且戰且退,而那些蒙古韃子卻是個個爭先恐後向梯口逃去。

  “兄弟們,加把勁,韃子已潰,多殺韃子立功啊!”

  “萬勝!”

  “萬勝!”

  “殺韃子,上天庭!”

  “殺韃子,立功名!”

  田威歡喜的吼叫,得到全體軍兵的齊聲響應。氣勢如虹的李嘯全軍,大聲喊著口號,每個人手中武器愈是舞得飛快。

  橫行隊副隊長武壯,手中的虎刀鮮血淋漓,砍得已是卷了刃,此時原已疲憊的他,受全軍將士那高昂的士氣感染,卻感覺手中愈是有力。他大喝一聲,一道血紅的光芒閃過,一個轉身欲逃的身著皮甲的蒙古韃子,被武壯從頭到腳劈成兩半!

  “操.你狗入武壯,浪費了老子一個寶貴的首級!”武壯身後,傳來了橫行隊長安和尚的大聲笑罵。

  被蒙古兵噴濺的鮮血弄得全身有如一個血人一般的武壯,爽朗大笑,抹了一把滿臉的血漬,又繼續向前衝殺。

  城牆頭上剩餘來不及逃走的韃子,終於受不了李嘯軍這般淩厲無情的不停攻擊,殘餘的韃子們,紛紛扔了刀劍,跪地投降。

  如果不是李嘯及時製止,這剩下的四十多名蒙古韃子,二十多名女真韃子,會被殺紅了眼的李嘯軍瞬間殺盡。

  隻有60多名女真韃子和260多名蒙古韃子,最終幸運逃脫。

  他們也與北麵潰退的敵軍一樣,在喪魂失魄的牛錄額真塔喇木的率領下,垂頭喪氣地推著盾車返回。

  李嘯軍此次守城戰,終於大獲全勝。

  “怒發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在全軍將士嘹亮的軍歌聲中,被人人投注敬佩與尊崇眼神的李嘯,很快便得到了管毅與一眾監撫們的戰果統計。

  “稟大人,我軍此戰,共殲滅女真韃子430多名,蒙古韃子130多名,漢軍80多名。斬獲首級為女真韃子285顆,蒙古韃子102顆,漢軍62顆,另有俘虜人數為女真韃子23人,蒙古韃子48人,漢軍10人。繳獲盔甲655套,其中白擺牙喇盔甲38套,精鐵甲63套,普通鐵甲153套,餘者皆為棉甲,刀槍劍盾無算。。。。。”

  管毅一臉喜色地匯報完,李嘯點點頭,卻輕聲問道:“我軍傷亡情況如何?”

  管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低聲回道:“大人,此戰,我軍受損亦是頗重,盾兵戰死31人,傷68人,槍兵戰死49人,受傷85人,橫行隊戰死7人,傷12人,另外輔兵受損最為嚴重,大部分死傷於韃子弓箭之下,總共戰死69人,傷143人。魯密銃手中,4人因為連續打放次數過多,槍管炸膛,造成2死2傷,騎兵部隊沒有傷亡情況。”

  聽完管毅的匯報,李嘯心中也是一沉。

  這些韃子的戰力,確是相當不錯。

  那些好不容易攻上城頭的韃子,還能給訓練有素,極其講究戰術與配合的李嘯軍造成這麽大的損失,讓李嘯心頭有如壓上一塊沉甸甸的石頭。

  如果純從拚消耗的角度講,李嘯軍有相當大的優勢。隻是現在孤懸邊境一隅,沒有兵力補充,沒有援兵來助的李嘯軍,真要與韃子長期拚消耗下去,李嘯相信,最後先完蛋的,肯定是自已。

  隻是,事已至此,唯有決死一戰,方可死中求活。

  在困難麵前低頭,永遠不是李嘯的作風。

  李嘯軍正在清點首級計算軍功,同時讓部隊緊急休整之際,從韃子陣中,跑來了一個漢人通事模樣的人,對李嘯大聲喊話,請求李嘯同意,讓他們運走城下的韃子屍首回去,同時不要攻擊他們。

  李嘯同意了他的要求。

  這樣炎熱的天氣,這些屍首不及時處理,會迅速發臭,極有可能爆發瘟疫。對於交戰的兩軍來說,都會是一個滅頂之災。

  李嘯下令,將那些被斬去首級剝去盔甲的韃子無頭屍體,也一並扔下城牆,讓韃子們自去收拾。

  李嘯軍的犧牲軍兵,則亦在堡內,快速統一火化,分別裝入骨灰盒中。

  一個多時辰後,城下的韃子及掉入洞坑中的死掉的百姓,在那些被後金俘獲的明軍士兵與百姓的清理下,全部裝運回韃子本陣。

  那名漢人通事見得任務完成,臉上一陣輕鬆,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大聲地向李嘯問道:“我家主子,甲喇額真愛巴禮大人,很想知道,將爺尊姓大名,現居何職?”

  “本將姓李名嘯,乃是大明官軍千戶把總。”矗立城頭的李嘯,臉無表情地沉聲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