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追殺
作者:遙遠之矢      更新:2020-03-01 14:30      字數:4905
  明末之虎最新章節

  一陣水花亂濺,李嘯與王義守二人打馬衝過大淩河南岸,繼續向南馳騁。

  李嘯心下稍覺放鬆。忽然,他聽到腳下的大地似乎響起了細微的震動,隨即耳邊有細小的馬蹄聲綿密響起。

  操,韃子追上來了!

  李嘯驀然回頭,隱約見大淩河北岸處,影影綽綽地湧現了大隊韃子哨騎,有如一群花花綠綠的小點點,正向自已的方向快速移動。

  “副隊,韃子追兵來了,至少有二十多騎!”王義守手搭涼棚回望,聲音顫抖地說道。

  “不管那麽多,盡快跑到小淩河驛!”李嘯對王義守大聲吼道。

  茫茫曠野上,雙馬一齊狂奔,馬背上的汗水有如一層細小的金砂般在陽光下閃著金光,翻飛的馬蹄不時掀起地上的雜草,一團團地向後拋去。

  越來越熱的風從臉頰邊疾掠過而過,李嘯感覺嘴唇焦燥得幾乎粘在了一起,喉嚨幹得幾乎可以冒火,眼睛也被熱風吹得難於睜開。

  隻是他卻絲毫不敢稍微降低踏雪的奔跑速度。

  想從這一大群韃子哨騎的追擊中逃跑,那是沒有任何時間可以放鬆。也許,哪怕是幾秒鍾的喘息,都將是生與死的差距。

  尤其是自已的座騎上,還馱著昏迷的陳猴子。

  隻要他還在呼吸,李嘯便絕不會拋棄自已的兄弟。

  隻是即便如此盡力奔逃,承載著兩人重量的踏雪,速度卻是難得快起來。李嘯可以漸漸聽到耳邊的傳來的隆隆馬蹄聲越來越響。

  相比身後緊追不舍的韃子,李嘯更擔心一旁正盡量跟上自已步伐的王義守。

  他不時用一種擔憂的眼神向他瞥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王義守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的眼皮似乎極為沉重一般,用盡全力方可睜開雙目,眼神卻越來越散亂迷蒙。

  李嘯知道,肩部與大腿均中了箭的王義守,跟著自已一路狂逃,流血過多的他,精力已近耗竭,不知道他還能堅持多久。

  “副隊,我沒事,能堅持住。。。。。”王義守看懂了李嘯的眼神,咬牙說道。

  “好樣的!一定要堅持住,到了小淩河驛,再與這群韃子決一死戰!”李嘯大聲給他打氣。

  這樣緊張的你追我逃中,李嘯忘記了時間,他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反複閃現,一定要趕到小淩河驛,一定要趕到小淩河驛,一定要。。。。。。

  不知跑了多久,在周圍的事物開始呈現一種暗沉的暖色調時,視線的盡頭,終於出現了一座灰濛濛的矗立在陡坡上的一個破敗小堡。

  小淩河驛,終於近在眼前了!

  與此同時,一根箭矢來著尖銳的嘯音,從李嘯耳邊劃過。

  狗入的韃子終於追上了他們!

  “義守,盡力奔過去,我們快到了!”李嘯大吼起來。

  他沒有聽到王義守的回答。

  此時的王義守在看到前頭出現的小淩河驛時,終於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

  他軟軟地趴在馬背上,臉深深地埋入馬鬃之中,幸得雙手下意識地摟住了馬脖子,同時雙腳夾緊了馬肚,方未得馬上掉落。

  李嘯一咬牙,向王義守的坐騎貼過去,一把扯住了韁繩,帶著馱著王義守的這匹坐騎,一並向小淩河驛狂奔而去。

  在一根又一根疾掠而來箭矢呼嘯聲中,李嘯瘋狂地猛磕馬肚,踏雪一聲長嘶,拚盡全力全速撒蹄疾奔。

  又一根精鋼箭矢,發出一聲輕微的獰笑,從李嘯牽著王義守坐騎的左手邊尖嘯而過。

  銳利的三棱箭尖,掠過李嘯的左手的精鋼掌擋邊緣,在他的手背上犁出一條深深的血溝!

  李嘯拚力咬牙,忍住疼痛,更加抓緊了馱著王義守的從騎,雙馬一同奔上了上小淩河驛的那條廢棄小路。

  李嘯帶著雙馬衝入小淩河驛,立刻從馬背上跳下來,將兩匹馬牽到一個死角位置係牢。

  昏迷的陳猴子和王義守,則被李嘯迅速地平躺著放在另一處。

  李嘯隨後迅速地半蹲在一堵斷牆的堞口後,對著正迅速向小淩河驛衝來的韃騎,吱吱輕響著拉開了奪魄弓。

  他看清了,所來的韃騎共有二十六七騎,由一名拔什庫領隊,其中還有一名身著青衫馬褂如同漢人通事一般模樣的人。

  一名騎匹青馬的馬甲兵一馬當先,嘴中吼叫著,便向上坡的小道衝來。

  “嗖!”

  李嘯手中的奪魄弓一聲嘣的輕響,一隻精鋼雕翎箭矢便向這名韃子胸口疾射而去!

  這名韃子覷得真切,連忙縮身下趴於馬背之上,李嘯射來的箭矢貼著他的肩口呼嘯飛過。

  嚇得臉無血色的馬甲兵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又是一根凶狠的精鋼箭矢鳴嘯飛來,卻是一下射穿了戰馬的脖子,箭頭帶著一股飆起的馬血,從馬脖後麵凶狠透出。

  中箭的戰馬發出一聲長長的悲鳴,前蹄高高揚起,隨即向一旁猛地栽下,沉重的馬身,將這名馬甲兵被壓的大腿腿骨生生砸斷!

  馬甲兵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痛極的他,雙手在空中胡亂抓舞。

  一名馬甲兵與另一名步甲兵見狀,立刻一同縱馬過來,試圖將這名堵在這個狹窄的上坡小路上的步甲兵拖出。

  “嗖!”

  “嗖!”

  李嘯這邊,又是兩箭連珠而發。

  馬甲兵的脖子,被精鋼雕翎箭矢一擊射穿,此箭力量極大,馬甲兵脖子處隻留得箭尾的翎羽猶在外麵,箭頭與箭杆均從脖子後麵猛地鑽出。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從馬上一把掀下來,馬甲兵在坡上打了兩個滾後,便一動不動了,隻有脖子上的中箭處,還在汩汩地冒血。

  另一名步甲兵則被李嘯射中了的大腿,他大聲慘叫起來,忍著巨痛,掉轉馬頭便往後逃去。

  一根發出歡快鳴叫的箭矢追上了他,“奪”的一聲悶響,淩厲的箭尖從他後背凶狠地鑽入,又從他胸口直透而出,帶出大團的血霧。

  步甲兵搖晃了兩下,從馬背上倒栽而下,再無動彈。

  李嘯的連發連中,讓率著這二十七騎韃子而來的那名拔什庫圖賴,怒中中燒。

  這個可惡的尼堪,憑借居高臨下的優勢,在這段距離內,他可以憑硬弓重箭射到自已這些軍士,而處於仰攻位置上的自已,卻難於與他對射。

  李嘯清楚地看到,在自已這連番射擊得手後,韃騎中一名拔什庫模樣的人大喝了一聲,所有的韃騎一並止住,再無人敢上前。

  那名拔什庫又一聲吼叫,一名漢人通事模樣的人,顫顫地向他行了個禮後,打馬走前幾步,對李嘯用漢話大聲喊道:“明軍好漢!且莫開弓,我圖賴隊長有話對你說。”

  李嘯心下冷笑,大聲回道:“狗韃子,要戰便戰,說恁多鳥話作甚,爺爺我沒心情聽你聒噪!”

  那漢人通事聽完李嘯的斥叱,卻並不以為意,連連喊道:“好漢!且聽我一言,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你等已被圍於孤堡,插翅亦是難逃,何必再與我軍苦苦相鬥。我圖賴隊長對你這武藝箭術頗為欣賞,若你識時務,立刻歸降,圖賴隊長可既往不咎,並向牛錄額真大人大力引薦。”

  李嘯聞言,大笑起來,也大聲對那名漢人通事喊道:“狗奴才!你這辱沒祖宗為韃子效力的貨色,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已這金錢鼠尾的醜樣,還敢來勸爺爺歸降!呸,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爺爺我是生是漢人,死為漢鬼,豈可向韃子醜類投降共事!廢說休說,今日定要與你等血戰到底!”

  漢人通事一臉羞慚,縱馬歸隊後,立刻向拔什庫圖賴低語了一番。

  圖賴大怒,他向左右怒喝了一句,所有的韃騎紛紛下馬,然後開始仰天拋射。

  見箭矢紛紛拋射而來,李嘯心下一凜,卻隨之釋然。

  他知道,這小淩河驛地勢偏高,敵軍距離又遠,縱然人多並連番拋射,卻並沒有什麽效果。

  其實圖賴亦是無奈,這般遠距離的仰攻,除了拋射可及,複有何法。

  果然,大部分箭矢被牆壁與屋頂所擋,隻有少數箭矢鑽入堡內,卻是力道已失,沒什麽實質性的威脅。

  隻有兩隻箭矢射到了李嘯,一隻射在他胸口掩心鏡上,叮地一聲地彈開了。另一隻則擦著他的肩甲而過,在白漆精鋼甲片上劃出細小的劃痕。

  韃子們隻拋射了六輪多些,便被拔什庫圖賴喝止。

  他看得到,再這樣射下去,也難於對李嘯造成實質性的傷害,純粹是浪費箭矢罷了。

  怒火中燒的圖賴咬牙切齒,卻有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他恨恨地看著那個站在射擊的堞口處,一臉冷笑的李嘯,心裏極想把這個可惡的尼堪撕成碎片。

  “這個尼堪竟是何人?如何穿得我軍之白擺牙喇兵盔甲,又武藝這般之好?”圖賴眼神複雜,自言自語道。

  “主子,此人來曆,恐無人能知,但此人武藝箭術這般出色,已殺我軍將士多人,如不除之,必留後患!以在下之見,不若我軍一齊縱馬攻上堡去,那明狗子孤身一人,定然顧此失彼,我等衝上堡後,一並攻殺,卻可把此人斬成肉醬!”

  漢人通事在一旁接過話來,他臉色陰狠地用手掌作了個向下猛劈的動作。

  圖賴沒有吭聲。

  他那典型的女真人瘦長形臉上,眉毛擠成一團,顯然在仔細思考,這樣的強攻會給自已的隊伍造成多大的損傷。

  這三個明軍尼堪,共已殺了8名後金的將士了,另有那個步甲兵被馬壓斷了腿,已是重傷,看樣子亦是難活,而自已這邊竟然連他們一人都未殺得,隻不過讓其中兩個明軍暫時失去了戰鬥力而已。

  這樣的慘敗,是圖賴從未遇到過的。

  恥辱啊恥辱!

  隻是圖賴並沒有被心中的仇恨衝昏了理智,他心下計算得很清楚,按剛才這三名韃子的試探,那麽,若真要全部衝上小淩河驛並斬殺李嘯的話,他至少還要付出7或8名韃子的代價,也許還會更多。

  用這麽多後金精銳的軍士的寶貴生命,去換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明軍尼堪的狗命,這樣的代價,未免過於沉重。

  在圖賴心下焦慮猶豫不決之際,周圍的環境漸漸地開始越來越黑,濃稠的烏雲不知何時已滿布天空,並響起了隱隱的雷聲。

  夏日的天氣,說變就變,一場大雨,馬上就要到來了。

  圖賴仰頭看天,臉上神色愈發迷茫。

  “主子,如若不戰,不如就此撤兵,現在天色已黑,待到下起雨來,淋濕了弓箭,我等更加被動。”漢人通事又急急建言道。

  圖賴還是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明顯黯淡。

  天色更加黑沉,一道粗大的閃電當空劃過,銅錢大的雨點開始密集瘋狂砸落,天地之間刹時被嘩嘩的雨聲填滿。

  “主子。。。。。。”被雨淋得幾乎睜不開眼的漢人通事,嘴唇囁嚅。

  圖賴輕歎了一口氣,話語低沉:“傳我命令,趁此雨大天黑之際,迅速搶出三名軍士屍體,然後全軍回撤。”

  “嗻!”

  有黑暗與大雨為掩護,三名韃子軍士的屍體很快順利搶回。

  圖賴眼中滿懷恨意地回望了一眼,對麵與這黑沉的雨夜溶為一體的小淩河驛,已難於看清。

  隨後,圖賴率先縱馬而去。

  “漢狗,且莫得意,總有一天,我圖賴要親手斬下你的狗頭!”

  暴雨中回返的圖賴,眼神陰狠可怕,心下反複念叨著這句話。

  。。。。。。

  置身一片黑暗中的李嘯,伸手難見五指,耳邊全是嘩嘩的雨聲。

  他突然全身癱軟地靠著牆滑下,放開了弓箭,大口喘氣。

  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下了。

  這樣黑沉的暴雨之中,那些韃子點不起火把,絕無可能再攻上來,李嘯得到了難得喘息之機。

  他先伸手到堞口外,雙手掬盛了一大捧雨水,然後仰脖咕咚咕咚喝下,滋潤了一下幹得冒火的嘴唇與喉嚨,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個帶著體溫的幹硬麵餅,大口地嚼著。

  他的臉上,突然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王義守蘇醒過來的呻吟聲,傳入了李嘯的耳朵。

  這震動天地的狂風暴雨,竟將皆已昏迷的王義守從昏迷中喚醒。

  暴雨整整下了一個時辰方息。

  雨停後,空中的烏雲被涼爽的夜風吹散,明亮皎潔的月光溫柔地滿布大地,各種不知名的蟲兒開始悅耳地鳴叫,卻讓周圍的環境更顯一片寂靜。

  李嘯從射擊的堞口往外細看,哪裏還有韃子的影子。坡前的韃子屍體,也皆已清走不見。

  “義守,韃子跑了,為防有變,我們立即返回。”李嘯激動地拍了拍王義守的肩膀。

  王義守用力點了點頭,已經喝過水吃過麵餅的他,盡管還是神情憔悴臉色蒼白,卻已是恢複了些氣力,行動無礙。

  他立刻站起身來,與李嘯一同騎馬出發。

  如同白天逃回的安排一樣,王義守帶著韃子首級,而那依然昏迷的陳猴子,則由李嘯帶走。

  月色溶溶,兩人分乘馬匹,在縱馬奔跑了約一個時辰後,來到了小淩河邊。

  下過暴雨的小淩河,已是河水暴漲,洶湧咆哮,再無淺灘可過。

  “副隊,我們可沿河而上,至左屯衛大流堡前,卻有一段石橋可過。”王義守提醒李嘯。

  “很好,就聽你的。”李嘯回答道。

  快天亮之時,兩人終於到了左屯衛大流堡前麵,然後從石橋處過河,到了小淩河南岸。

  “副隊,我等現在返回中屯所麽?”

  “不,猴子一路未醒,恐不得再拖,需得趕緊找大夫救治,我們直去錦州城!”

  李嘯說完,雙腿猛地擊磕馬肚,踏雪一聲長長地嘶叫,縱蹄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