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書誠一邊吃飯，一邊刷著朋友圈，突然一條文曉明發的動態映入他的眼簾：

  “這年頭，不狠心不行啊。”

  雖然這條動態看上去很不具體，邱書誠自己也不知道文曉明說的是什麽事，但狠心兩個字卻直戳邱書誠現在的痛處。他覺得如果張繁花真的出軌或是因為那些照片和視頻就決定拋棄自己，那她真的是太狠心了。想到這裏，邱書誠又有點黯然傷神，他把手裏放在一邊，然後繼續吃自己的飯，即使是清淡的涼拌也無法給剛剛失戀的邱書誠帶來清爽的口感，反而是味同嚼蠟一般。

  而發這條動態的文曉明，白天剛剛麵試完一位候選人，這是他春節假期結束之後第一次麵試人選，雖然春節剛過完，但業務比較緊張，部門在春節前就決定招人。這次是招五年以上工作經驗的，文曉明放假之前也麵了不少人選，但結果都不盡如人意。

  今天文曉明又麵完了兩個人，一個基礎一般，且之前跳槽太頻繁。剛剛麵試的另一個人選是個女的，已經三十二歲了，工作經曆豐富，做過的項目也OK，從麵試的情況來看，技術基礎很紮實，說實話文曉明是比較滿意的，但考慮到年齡問題，而且HR和文曉明說這個人選已經結婚，還沒有小孩。文曉明權衡再三，還是決定不讓這個叫張霖霖的女開發進下一輪了。

  文曉明把張霖霖淘汰之後，心裏雖然覺得有點理虧，但公司是做生意的，也不是慈善機構，一個三十二歲、已婚未孕的女開發，自己怎麽能相信她進來之後不會懷孕，沒有辦法，雖然這個叫張霖霖的女孩各方麵條件都挺符合的，她那不錯的履曆顯然可以支撐起那個崗位的工作，但就是因為文曉明無法確定她是否在進公司之後就懷孕，所以隻能忍痛割愛了，而其他的人選目前還真就沒有太合適的。

  文曉明回家後和妻子抱怨：“招個高級開發真不容易啊，各方麵條件都符合的是少之又少，招了那麽久就一個滿意的，結果還是個大齡已婚女青年，因為怕她進來就懷孕，所以隻好繼續等待了。結果現在都一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合適的，項目一直麵臨人手短缺的問題。”

  “你們也是夠挑剔，你就那麽確定她進來就會生娃？”文曉明的妻子岑秋雨問道。

  “都三十二了，要不是丁克，怎麽也得考慮這事了吧。”

  “32了，那即使懷上也是高齡產婦了，確實得抓緊考慮了。”

  文曉明的妻子看丈夫下班回家還在對著電腦看簡曆，有點心疼，就湊了過來，看著文件夾裏密密麻麻的簡曆，她感到丈夫的工作真的是不簡單，既要做好自己的事，還得負責招人麵試的部分工作，確實辛苦，突然那個文件名為張霖霖簡曆的文件進入了她的視線，

  你把這個文件打開，文曉明的妻子岑秋雨指著張霖霖的簡曆，對丈夫說道。文曉明有些疑惑，因為自己沒有刪簡曆的習慣，所以張霖霖和很多被淘汰的人選的簡曆還在自己電腦裏，不過令文曉明困惑的是，文件夾裏那麽多份簡曆，為啥媳婦偏偏要看這一份，不過既然媳婦要看就給她看吧。文曉明打開那份簡曆的同時，打趣地說道:“這也就是因為你是我媳婦，要不然這樣高端人才的簡曆可是要付費觀看的哦。”

  簡曆打開後，岑秋雨眼睛緊盯著電腦屏幕，仔細掃描著簡曆上的每項關鍵信息，看媳婦看得如此認真，文曉明隨口說了一句:“她就是我剛才說的那個32歲的女的。”

  聽了丈夫的話之後，岑秋雨心裏不由得感到詫異。簡曆剛打開時，映入眼簾的照片就已經讓她幾乎確定了這個張霖霖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而在文曉明說出那句話之後，她又掃了一眼生日信息，在確定了這個張霖霖的出生年月之後，她心裏的詫異變得更強了。

  你或許覺得張霖霖難道是文曉明妻子的朋友？那麽接下來她要對自己丈夫展開追問，質問文曉明憑什麽性別歧視，他們夫妻兩人之間將展開一場嘴仗。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個張霖霖其實是岑秋雨的一名患者，之前曾經去岑秋雨所在的醫院就醫，當時的診斷是宮外孕，因為已經出現休克等嚴重症狀，並且張霖霖的家屬一致同意手術治療，切除病側輸卵管。采取這樣的治療措施，是為了更好地治療效果，但張霖霖今後就不會再生小孩了。

  岑秋雨之所以對這個張霖霖印象深刻，還因為她當時就知道了張霖霖和自己丈夫是同行，說實話文曉明所在的行業，女性真的不容易，能夠打拚到張霖霖這個狀態著實不易。時至今日，岑秋雨仍然記得張霖霖當時說過的話。:“我要趕緊恢複，爭取早日回公司上班。”她雖然不認同張霖霖這樣的拚命三郎做派，但心裏卻由衷的敬佩。

  現在聽到丈夫他們因為害怕張霖霖懷孕而把人家拒絕了，文曉明的妻子心裏實在覺得好笑，一個不幸喪失了生育能力的女人，還要承受女性因生育問題而導致的就業歧視，更可笑的是文曉明他們竟然害怕一個壓根不可能生孩子的女人會懷孕，這是何其諷刺的一件事情，文曉明的妻子此刻感到深深的無奈，自己丈夫完美地錯過了最合適的人選，這究竟是人間世事的湊巧？還是上蒼對他們歧視女性的懲罰？岑秋雨顯然更願意相信後者，作為一位婦產科的醫生，她見證了太多媽媽們的艱辛與勞苦。而除了對於文曉明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感慨，她心裏更多的是對張霖霖的同情，如果說文曉明他們因為歧視女性而遭到了懲罰，那麽張霖霖這個已經失去了做媽媽機會的可憐女人，為什麽還要繼續承受生育問題所帶給她的就業歧視，命運為什麽偏偏要把不幸連續地推給一個人呢？

  其實岑秋雨想把真相告訴自己的丈夫，一方麵，讓這些歧視女性的職場老油條知道自己的聰明其實辦了蠢事，另一方麵，既然文曉明他們現在還沒招到合適的人，如果張霖霖也沒有找到滿意的工作，那麽文曉明在知道真相後豈不是恰好可以實現雙贏嗎？這個成人之美的想法一度在岑秋雨的腦海裏徜徉，但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情感，出於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和操守，她不能把患者的個人信息和病例泄露給其他人，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相濡以沫的丈夫，她也不能把病人的事情吐露絲毫，這是紀律，也是原則。

  岑秋雨作為一個婦產科的醫生，又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因此見識過不少在互聯網和外企打拚的職場孕婦，一般而言，這些準媽媽都比那些身處體製內的準媽媽壓力要大得多，很多人都是高齡產婦。岑秋雨對於這樣的情況其實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她深知高齡產婦無論對於媽媽，還是孩子都是一件風險比較大的事情，無論醫療技術多麽先進，很多生產中的風險是無法控製的，盡管現代醫學技術的發展讓婦女生育的風險大大降低，但還是會有出現風險的概率。而且在日常與這些職場孕婦接觸的過程中，岑秋雨也能感受到那種工作中帶來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