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澤田一並沒有發現還有其他人，他皺起眉頭，老態的臉上皺紋便層層堆疊起來。

  但是很快，他的眉毛就舒展開來了，像是認命了似的自言自語道：“算了，可能是幻聽了吧，這個月工作的時間有點長了，精神有些吃不消。”

  精神吃不消？

  薑述的心裏重複著澤田一的話，但是突然間，他再一次睜開眼睛。

  有些疲倦，就是之前那種精神力被抽空了的疲憊感。

  而他的麵前是二十六歲的若姐。

  柳汀若關切的眼神仿佛要將他融化一般。

  “薑述，你怎麽突然就暈倒了？”她的聲音急切傳來。

  “我暈倒了？”薑述想要從這張床上爬起來，但是馬上就被柳汀若按住。

  她的麵色有些緊張，“你先別動，我讓小五再給你檢查一下。”

  “我沒什麽事。”薑述便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他明白這應該是剛剛那思維鏈接的副作用。

  “讓小五檢查一下。”柳汀若的語氣很堅決，她接著問道，“你以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沒有。”薑述實話實說，然後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概……十五分鍾吧。”柳汀若看了一眼時間，“你有沒有感到哪裏不舒服？”

  十五分鍾……

  薑述估算了一下時間，這和他看見那個世界的時間差不多。

  也就是說，時間流速大概是一致的。

  “沒有，真的沒什麽事。”薑述還在回憶著剛剛見到的場景，他活動著頭部，再看看現在周圍的情況，認出了這裏的布置。“這裏還是剛剛的實驗室嗎？”

  柳汀若點點頭道：“對。”

  這個時候，小五也慢悠悠地飛了過來，它的肚子上開了一個小艙室，艙室裏有個類似於掃描儀的東西，它對著薑述的全身掃描了一遍，然後將圖樣和結果顯示再擬化光屏上。

  “沒有什麽問題啊……”柳汀若看了一眼擬化光屏上的數據，有些奇怪地呢喃道。

  “嗯，剛剛隻是出了點小狀況。”薑述沒有明說，畢竟剛剛的那個情況他也沒有完全弄明白。

  這種事情之前還從未出現過。

  到底是虛幻的夢境，還是他真的鏈接到了未來的澤田一並且看到了未來的景象？

  而且在那個地方，四十歲左右的柳汀若和七十歲左右的澤田一，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

  要麽就是那個所謂的“貢獻點工作”使澤田一急速衰老了，要麽就是那個未來的柳汀若采用了特殊方式延緩了衰老。

  隻不過，那個時代難道還是沒有什麽青春永駐的方法麽？

  而那個“貢獻點工作”又是什麽，聽起來隻要躺在那裏刷刷視頻玩玩遊戲就可以拿到那個貢獻點，但是從澤田一和另一個老人的話裏，他並不能判斷出這個“貢獻點工作”到底是每個星期強製性的任務還是一種有薪酬的自由工作。

  但是，躺平玩樂就能拿到工資？

  看樣子這也並不是象征性的福利，而是因為他們這些人躺平玩樂真的能帶來社會價值，不然也不會有時間越長“貢獻點”越多這樣的設定。

  不過躺平玩樂能產生什麽社會價值？

  他想起了澤田一自言自語時所說的那幾句話。

  這是澤田一的工作，而且工作時間長會勞損精神。

  薑述微微皺起了眉頭。

  硬要說的話，很有可能和精神力相關。

  如果說在那個世界，精神力已經成了一種硬通能源，而戴上這種特製頭盔躺平玩樂就可以提取精神力的話……

  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釋的通。

  作為在精神力學方麵的先導人物，柳汀若被掛在廣告牌上供人瞻仰似乎也不足為奇。

  隻不過那樣的社會，想想也知道會有多麽可怕，那真的會是麵前這個女人促成的？

  薑述瞄了一眼床邊的若姐，她正認真地看著剛剛由小五掃描出來的數據，像是在做著什麽測驗。

  如果那真的是未來，那麽這些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柳汀若產生這種變化？

  這次退出鏈接是因為精神力不夠，在恢複之後應該可以再一次和那個澤田一產生思維鏈接的吧？

  到時候也可以詢問澤田一一些問題，獲得更多的推測。

  “沒有問題啊。”柳汀若疑惑的聲音傳來，她俯下身子用手背感受了一下薑述額頭的溫度，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一雙眸子裏依舊奇怪。

  似乎是感受不到溫差，所以她又換了一種方法，將自己的劉海微微撩起，然後用額頭貼住薑述的額頭感受著什麽。

  而薑述眼瞅著若姐的臉距離自己僅有幾厘米，瓊玉般的精致容顏依舊不染絲毫瑕疵，由於距離太近，帶著香味的暖風隨著呼吸陣陣吹來，所以他毫不客氣地印了上去。

  “誒你幹什麽？”柳汀若受驚一般地縮回身子，站在床邊居高臨下義正辭嚴，“區區一個病人，態度放端正點。”

  而薑述躺在床上，視野向著若姐的方向望去，但是由於若姐站得離床太近，再加上角度問題，他並不能看見若姐的臉，他們倆的目光之間有著兩團明顯的遮擋物，所以他無奈道：“要不你搬一張小凳子來坐著說話？你這樣我看不見你的臉。”

  大概就是……

  女子低頭不見腳尖，便是人間絕色。

  對，就那味兒，但這肯定不是肚子也不是其他奇怪的東西。

  “嗯？”柳汀若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她幹咳兩聲，側身站著，“說正事的時候，不要亂來。”

  “切，要知道額頭溫度可以直接讓小五來測啊，哪裏需要這樣，還不是想和我貼貼，我隻是遂了你的願而已。”薑述保持著死魚眼和平靜的聲調，不屑地撇撇嘴，然後他又補充道，“我可沒讀心哦，讀懂這種程度的若姐不需要動用非常規手段。”

  “……”

  一瞬間，柳汀若那恃強淩弱般的臉色便產生了變化，紅裏透粉的顏色以她的脖頸為起始點快速向上攀爬著，又像是櫻色的花瓣蕩漾開來一樣，短短幾秒便詮釋出漲紅了臉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

  而麵前若姐的這副模樣，又像是釀出了櫻色的花酒，散發出令人沉醉的氣息。

  但你若姐畢竟是你若姐，隻見她再次拿出了那個床戲剪輯視頻。

  半分鍾不到的時間，她便恢複了平靜地臉色，冷冷道：“我這裏查不出來是什麽原因，你最好找個時間去趟醫院檢查一下。”

  “嗯嗯我明白了。”薑述便翻身下了床，但是他那迅猛的動作頓時惹得柳汀若眉頭直皺，所以他又一瞬間放緩了自己的動作，“外麵的新品發布會快結束了嗎？”

  “嗯，大概還有十五分鍾。”柳汀若再次看一眼時間，“怎麽，你要走了麽？”

  “差不多吧。”薑述一笑，“本來我想著這一次就帶你離開，但似乎還不能打草驚蛇。”

  “怎麽了？”柳汀若顯然對他所說的打草驚蛇更感興趣，似乎完全不在意薑述為什麽要帶自己走，也不在意走到哪裏、要走多久。

  而薑述也聽出了她的這層信任，他回答道：“要是你現在和我一起走的話，唐一定會起疑心，一旦他發現了這一點，我就很難再預判到他接下來的行為了。”

  “我明白了。”柳汀若點點頭，但她又繼續說道，“但是這樣你就不能在五區出現，因為如果你來的話，你同樣是不可能不帶走我的，這樣還是會打草驚蛇。”

  薑述摸了摸下巴，若姐的話很有道理，這也是提醒到他了。

  唐同樣是個心思縝密的家夥，要想順利引出他就需要做更多的謀劃。

  “我已經處理過你和你身邊那個人出現過的痕跡了，接下來在五區，你們最好小心一點。”柳汀若說得很認真，“這裏是五區，狄克家族的勢力很龐大，無論是唐還是那些旁係都一樣，你要注意安全。”

  “我明白了。”薑述表示讚同，而後他想起了在很久之前聽見過的那些事情，問道，“你能告訴我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麽嗎？比如新黑牆什麽的。”

  “嗯。”二五仔柳汀若也是同意得毫不猶豫，“其實我隻清楚唐的打算，旁係的‘新黑牆’計劃在製定和發展階段都沒有告訴過我，那方麵的研究本身也就是他們的那個首席科學家迪勒·狄克在負責。”

  她接著說道：“之後他們就被唐分派到另一邊的實驗區去了，我也沒有太多的機會了解，但是基本的思路我還是知道的。利用‘新黑牆’將五區獨立出去，通過人工智能和新式機甲的實力鎮壓這個區域三大集團的勢力，然後登上新的王座。”

  “狄克家族打得過三大集團的軍隊？”對此薑述有些疑惑。

  “或許吧，總之勝率不會低。因為這裏是五區，是三大集團勢力最少的地方，那些旁係不是傻子，如不會做這種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事情。”柳汀若接著說道，“至於唐，他想要用人工智能‘述寶’來掌控全局，然後大規模使用監控，輔以精通新式偵查案件方法的智能仿生機器人，通過更加強硬的手段來治理社會。”

  “智能仿生機器人？”薑述重複著柳汀若的話，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用甲乙丙丁這種技術製造的那種？”

  “對。”柳汀若點點頭。

  “以唐為模板的機器人？”薑述又追問道。

  “那我不清楚，什麽樣子的話，這是唐自己定的。”柳汀若覺得有些奇怪，於是她反問道，“你見到過了？”

  “嗯，如果這種機器人不少的話，若姐啊，你還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薑述苦笑道。

  不過他也清楚，這件事本身和若姐沒關係，畢竟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和唐逐漸演變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薑述問道：“唐大概有多少個這樣仿生機器人？”

  “應該是三個吧。”柳汀若道，“如果想達到你和甲乙丙丁這種效果，需要大量的黑銀，他們不清楚我到底把黑銀兌換成了哪一種金屬，所以他們複刻不了這樣的智能機器人。但是，唐對這幾個東西看管得很嚴，我本來是想要留幾個後門程序的。”

  “所以你留了嗎？”薑述見她這副樣子，心中生出期待。

  “留了啊，唐又不懂，他的智能機器人也不夠懂。”柳汀若微笑道，“我可以後門的代碼交給甲乙丙丁，它們會明白到底該怎麽用的。不過我提醒你，唐不一定會完全信任那些機械生命。”

  “我明白。”薑述應道，“那你知道唐的本體在哪麽？從十三區事件之後，我就隻能見到機械版的唐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就如同薑述的預料一般，柳汀若並不會知道，她的眸子裏有著無奈，“我隻知道他有一套防火牆體係，以我的計算機水平也無法攻入，畢竟我不是專門的黑客，那隻是業餘學學的。”

  “行了行了，知道若姐聰明了。”薑述撇撇嘴，製止了柳汀若的凡爾賽。

  既然有後門程序，這樣就好，自己也算是對唐有反製措施了，但唐永遠不可能是個好對付的選手。

  還有，之前聽到迪勒·狄克說過，“新黑牆”的計劃會在今年年末到明年年初執行，現在若姐沒有再幫助他們，所以計劃時間估計會後延，甚至無法啟動。

  “那，你也照顧好自己。”薑述看著麵前的女人，微笑道，“千萬別給我英雄救美的機會。”

  “你在想什麽呢？我可比你安全。”柳汀若則是一臉的難以置信，“你在懷疑星級科研序列的實力麽？”

  似乎是在相應柳汀若的呼喚，這間實驗室裏的各個角落陸續飛出了數塊金屬零件，它們紛紛緊貼著柳汀若的身體，迅速演化變形，逐漸組成了一副輕型機甲。

  說是輕型機甲，但和女版鋼鐵俠是毫不相關。

  他的麵前出現了一個純白色的蛋型機甲，整體就像是一個圓滑的雞蛋，而這枚蛋的中央印著一個LOGO，一隻黑色的貓頭鷹形象，和柳汀若身上的小紋身一模一樣。

  薑述：“……”

  這是？

  他瞬間想起了橘衣曾經給沃夫準備的那套防火防爆蛋形套裝。

  這種東西一看就是防禦型的，這就是星級科研序列嗎？

  鴕鳥……

  鴕鳥蛋戰術？

  下一秒，蛋形艙室打開一個小門，一隻手從裏麵伸出來抓住了薑述的衣服，瞬間把他拽進了這片擁擠的空間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