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沈離休，聖君滿心、滿心的！都是為了你的前途！”

  鬱洛妃說著說著，漂亮的眼睛中就開始漸漸地蓄滿了淚花，掩蓋了她黑眼珠的明亮。

  明珠失了光。

  從來都如同混世魔女般妖嬈強大、無所不為、無所不懼的鬱洛妃，現如今，有了一個普通女子的軟弱。

  沈離休說不出話來。

  “聖君早就知道你是魔族王祖血脈，人魔不兩立，她卻依舊為你鋪路，讓我好好輔佐你！

  沈離休！我的確恨不得要你去死！但你必須給我好好地活著！好好地坐在這魔王的位置上！

  就像他們說的，不淨仙帝！千秋萬代！”

  他曾經覺得不淨仙帝是在嘲諷師父，嘲諷自己，嘲諷所有人，

  但如今這四個字卻尤為刺耳。

  師父曾經教導他為人要幹淨，他便不淨，他為魔族，偏要自封仙帝。

  現在到頭來，都是個笑話。

  鬱洛妃走了。

  屋子的門沒關，

  外界的風吹進了新鮮的空氣。

  沈離休第一次覺得原來魔界的空氣，也很清新。

  他開始回想過去發生的事情，

  秘境裏那名男子說，師父喜歡的是沐雨泠，甚至為了沐雨泠付出了一半的壽命。

  那時他的確因為被種下心魔導致走火入魔，但現在細細想來……

  師父真的是喜歡沐雨泠的麽？

  從沐雨泠來到清姿峰開始，師父並沒有對他另眼相待，

  曾經沐雨泠還因為被同門侵犯被師父發現而大發雷霆，

  但師父那時候隻是安慰他，並沒有和他更進一步。

  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會下意識的做什麽，深愛著自己師父的沈離休最清楚不過。

  或許師父對沐雨泠有同情，有憐憫，但絕對沒有任何喜歡。

  那個男人說的是假話嗎？還是說師父已經不喜歡沐雨泠了？

  不喜歡了，見到曾經喜歡的人，應該也會表現很奇怪才對，

  疏遠才是最常見的行為。

  師父本身就不喜歡沐雨泠？

  那為何在那男子說師父喜歡沐雨泠的時候，師父的表現卻是心虛？

  若是雲盞知道了沈離休腦海中的思路，應該會直呼徒弟搖身一變，變成了情感大師。

  無論沈離休如何想，都覺得事情前因後果都在矛盾。

  他放棄這件事情的思考，轉而開始想到在食人崖聽見師姐和人族那邊的談話。

  雖然當時他傷得幾乎皮肉都不剩幾分，但他心裏很明白，這種程度，他死不了。

  他聽得很清楚，君家主說的那些話。

  君家是景和大陸上的四大家族中底蘊最為雄厚的家族，其中擁有的法器法寶不計其數，

  少了君家，若是和人族開戰，他能輕鬆很多。

  而鬱洛妃是他成為魔王的關鍵，

  如果當初沒有鬱洛妃的幫助，他極有可能默默無聞的直接死在魔界。

  所以……

  沈離休的手一鬆，精致的酒罐掉落在昂貴獸皮製成的地攤上，發出悶悶的一聲。

  酒水灑落一地。

  他抬起那隻手，手掌打開，手心朝天，

  像是想要去觸摸、抓住什麽東西。

  所以師父，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要走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