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猶豫了片刻，道：“大隨天子到，藝兒，你能堅持一下麽？”

  李藝又咳嗽了幾聲，道：“父皇，孩兒盡量堅持，不過，基本上孩兒也一切準備妥當，禮部、少府、光祿卿等有關衙署已經就歌舞、筵席安排完畢，就算孩兒到時臥床，也沒什麽關係。”

  李顯點了點頭。

  天行毅望了望李藝，雙方交鋒的第一回合結束，李藝基本上算是體麵的躲過了下午與天行毅、李澹的接觸。

  下午午未之交的時候，大隨皇帝楊孤昂與君無忌兩騎果然按時前來。

  楊孤昂果然如南陳間諜所言，隻與君無忌兩人聯袂前來，此外，甚至並未帶一兵一卒，這等氣度，相比較而言，顧曌帶了天行毅、白袍、門雪、李澹、顧真真等五人，就雍容而言，氣勢而言，顧曌反而顯得輸了一籌，遠遠不如楊孤昂的揮灑自然，舉重若輕。

  不過，正因為楊孤昂這一行簡單的出乎意料，也給了李藝借口，在下午迎接楊孤昂的盛會上，李藝甚至沒有出席。

  天行毅問起時，國君李顯尷尬的笑笑，道：“十分抱歉，李藝不堪負荷，這幾日來籌備盛會，實在是太過忙與累，已經累倒了，下午臥床休息。”

  天行毅拽了拽李澹，當即表示道：“李澹出身靈山，實乃岐黃聖手，可以讓李澹前去看看，靈山聖手醫術之妙，非紅塵之中庸醫可比。”

  天行毅心想，你不是病倒麽？也好，生病總要治病，治病總得身體接觸。

  李顯推托道：“李藝隻是簡單勞累導致身體不舒服而已，不需要勞動靈山弟子大駕。你們都是貴客，如何能勞動你們？”

  但天行毅隨即提出，太子李藝竟然為了自己這些人弄得生病了，自己作為貴賓，極為過意不去，執意要和李澹一起前去探望探望太子。

  雙方圍繞約見李藝，言語上針鋒相對，客氣而不失禮節，機鋒而不失含蓄。

  國君李顯推托良久，終究抵不過天行毅口才了得且有理有利有節，被迫同意了天行毅和李澹前去太子東宮探病。

  天行毅和李澹到了東宮，不禁愕然，李藝似乎是早已料到天行毅、李澹會來，他的人早便躺在床上，幾名郎中都距離他一丈開外坐著，郎中的手上纏著絲線，絲線直接通往帳內，縛在李藝的脈門之上。

  李藝見二人進來，咳嗽連聲，然後告訴二人，自己這病來的奇怪，不宜見風見水見太陽見生人，也不能讓人

  觸碰身體，所以無奈，就連郎中瞧病，也無法接觸身體，隻得用了懸絲診脈之法，來探脈象。

  天行毅和李澹不由得大失所望，李藝雖然沒有戳破天行毅這般殷勤，不過就是想窺測李藝內心秘密，但顯然他是完全知道天行毅與李澹的目的，二人當下尬坐了一番，放下果籃與些許銀錢便走。

  明日上午巳時三刻，便是兩位帝王締結盟約之時。

  但天行毅和李澹忙乎了一個下午，仍未揭破李藝的身份。兩人鬥智鬥力，也有些勞累，當下各自回到房間，各自靜心思索，他們還有一個傍晚及晚上的時間來破解李藝的秘密。

  李澹坐在房間裏，盤腿坐下，這是他的一貫休息方式，不知如何，雖然無法窺探李藝的秘密，但他腦海之中想的反而不是李藝，而是正在想念著小王後。

  他腦海之中百事雜陳，他這次接到天行毅在南陳求援的書信，立刻辭別了小王後趕來。

  轉眼間已經月餘時間過去了。

  他以往從沒有試過離開一個人，便會這般的思念，小王後的倩影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時間每長一日，他的思念便增多一分。

  他是靈山的故尋龍使，法術相貌也算得是百裏挑一。

  雖然後來他與小王後成了夫婦，那隻是因為那個惡我，惡我因為他關心小王後，便希望毀了小王後，他隻能娶小王後，以成就小王後的名節，小王後與他匹配為夫婦，則他們之間的歡好則變成了尋常之事，這是應付惡我的權宜之計，當時，他這般想著，可如今他才發現，這個美麗的王後，有別樣的情趣。

  這人世間有些歡樂，有些情趣，非常要命，這些歡樂和情趣靈山簡直完全想不到，小王後從此簡直成了他命中的糾纏之星，常常會刁難他，戲耍得苦不堪言。

  她說她想要百丈懸崖上的幽穀花，不許李澹用法術功夫去采，李澹便真的不用法術，幾乎摔的半死，手上磨了無數血泡才摘回來，她含笑接過，卻並未戴在自己頭上，卻隨手插在他的鬢邊，說他戴上才最好看，還遞了鏡子讓他看簪花模樣；

  她說她想吃涪州的荔枝，也不許李澹用法術，李澹快馬加鞭，奔馳了兩個日夜，胯下髀肉幾乎震散，風塵仆仆的給她買回來，她隻嚐了一口，便嫌甜膩，硬逼著他全吃了；

  她有時喜歡逗他，玩故意消失，隨即音訊全無。李澹心急如焚，苦苦等上一日，體會到度日如年的感覺。最後才發現，她根本就

  未消失，隻是喜歡看著他著急忙亂的模樣。

  他們偶爾也吵架，小王後每次都躲在桌子底下，李澹每次都說：“你以後要躲拜托你也換個新鮮的地方躲好不好，不要每次都被我找到，我的氣還沒消。”就在他舉手做勢欲打的時候，她卻說“我不躲在這裏，我躲在其他地方怕你找不到。”

  這些，李澹每每想起，想到佛祖在大樹下盤腿而坐，七日之間，必定有不少狂蜂浪蝶，裸裎來戲，但這些戲弄真的並不足以動佛祖。

  倒是小王後的這些日常嬉戲，李澹相信，便真的施展在佛祖身上、聖長老身上，聖長老他們如何能抵敵？李澹想不出來。

  水滴石穿的、長久的愛情才是考驗僧道法師的最大難關，而不是脫光了各種妖嬈便可以。

  李澹回憶著，臉上露出笑意，他所憶的還有甚多，還有兩人的狂亂，宿昔不梳頭，絲發披兩肩，宛轉郎膝上，如何不可憐。還有堆來枕上的旖旎嬌羞……

  李澹還記得，他們成婚之後，她說經過了君王被父親下毒慘死之事後，她厭惡這世間的繁華，希望從今往後，再也不投生那些權臣顯貴帝王之家，要李澹有朝一日答應她遠離這十丈紅塵與她找一幽蘭峽穀長相廝守。

  李澹本便是靈山出身，對此提議自然是歡喜無限。

  李澹腦海中樁樁件件，原也非大事，但總是抹之不去，他偶爾在鬧市之中，觸碰人群，也碰到有人有類似的意念，像水草一般縈繞在男男女女的心頭之上，但這些意念似乎都鐫刻了愛情二字，李澹心想，莫非這便是愛情，但也許是這次離開王後的時間實在是太過長了。

  他心中有一絲絲內疚，他來時小王後已經有些顯懷了，肚子已經隱隱有些西瓜皮的樣子，小王後來時千叮嚀萬囑咐早些回程。

  他其實已經非常感激小王後，他雖然在紅塵中呆的不久，但是深知王後懷孕期間仍然允許他外出幫助朋友，已是非常開明，本來，他決定南陳事了之後便即回到北衛，與小王後一起。

  小王後在北衛宮廷之中，待著也不舒服，若不是貴妃娘娘苦苦挽留，小王後說不定早已離開，宮廷這種龐大的建築，這種人間富貴的象征，留給小王後的都是不好的印象，她在宮廷之中遭受人生幾乎最重大的打擊。

  但眼下，天行毅顯然又有要事求他幫助，他顯然無法拒絕。

  人世間的愛情奇妙，友情也是很奇妙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