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北戎大軍緩慢的往早前的防線撤退。

  每撤退一段距離，就會有小隊人馬脫離大軍的序列。

  少則兩三百人，多則千八百人，完全視周圍的情況而定。

  為了保險起見，祿讚樸派出所有斥候在北戎大軍的後方散開，防止他們的舉動被北戎發現。

  為了製造出北戎大軍人數不減的假象，祿讚樸還命令大軍必須不斷來回變幻位置，盡量做出人頭攢動的景象，哪怕現在夜色甚濃，根本沒人看得見大軍的虛實。

  祿讚樸深知此計被識破的後果，所以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截止目前，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北戎原本的二十八萬大軍，現在隻剩下二十三萬左右。

  斥候也不斷回來匯報，荒族精銳還驅趕著北戎百姓往他們這邊壓進。

  一切，似乎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進行。

  現在，他們距離早前的方向還有大約一百多裏。

  按照現在的行軍速度和藏兵的進度，等到天亮的時候，到達最初的防線的北戎將士，預計應該不會超過三萬人。

  以三萬人的代價，換取二十五萬人的存活。

  這怎麽算都是劃算的買賣！

  “老師，這樣做，真的行嗎？”

  雖然現在一切順利，但邇珠還是難掩心中的擔心。

  祿讚樸明白此計被識破的後果，她也同樣明白。

  這是一步險棋。

  贏了，萬事大吉。

  輸了，萬事皆休！

  “目前來說，至少一切順利。”

  祿讚樸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如果能完全騙過林羽和林不歸，大王子也算是沒有白死！”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邇珠雙眼一片通紅，“就算您挽救我二十多萬人，但您殺了大王子，大王肯定不會放過您和您的家族的！”

  “就算我不殺大王子，結果也是一樣的。”

  祿讚樸搖頭一笑，“此戰，我北戎以絕對優勢的力量慘敗於林羽之手，而且，如今的局麵，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我的決策失誤造成的！大王為了給我北戎各個世家和北戎百姓一個交代，定然會殺了我這個罪魁禍首。”

  當林羽率部突入北戎大軍後方的那一刻，祿讚樸就知道了自己的命運。

  他直接或間接的害死了北戎數以百萬的百姓和二十萬大軍！

  北戎的兩隻護國靈獸，也都因為他的錯誤決定而被林偃斬殺。

  他若不死，連他自己都覺得天理不容。

  對現在的祿讚樸來說，死亡，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解脫。

  邇珠臉上哀色更濃，眼淚不受控製的滑落，帶著哭腔道：“可……可您都是為了我北戎的大業啊！若非林偃和林羽，按照您的計策，我們現在肯定已經收複……”

  “世間種種，隻論成敗，不論初衷。”

  祿讚樸輕輕的歎息一聲，“敗了就是敗了，不管有什麽理由，都沒有任何意義！邇珠，再往前一段，你也該藏起來了！等到天亮，我們的計策就瞞不住了，到時候，憤怒的林羽和林不歸，肯定會將我們殺個幹幹淨淨，你沒必要跟著我們去送死。”

  “我不！”邇珠胡亂的抹去眼淚，哭道：“是邇珠自作聰明，想用閻蟬去威脅林羽，今日之局麵，邇珠也有罪！邇珠願與老師一同赴死，向我北戎百萬亡魂告罪！”

  “糊塗！”

  祿讚樸低吼一聲，雙目噴火的看著邇珠，“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很聰明，無非就是缺乏經驗和閱曆，老夫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能跟林羽對抗，一定能為我北戎數以百萬的亡魂報仇！”

  邇珠的年紀雖然比他的孫女還小，但卻算是他的養女。

  邇珠從小就被他收養，他不但教授邇珠武道，還將自己的韜略和智慧交給她。

  邇珠也很聰明，很多東西一學就會。

  而且，經曆這次這場慘敗的大戰的洗禮，他相信邇珠將來會比自己更加智慧。

  他希望北戎有個能夠對抗林羽的人，邇珠和術魯圖，都是合適的人選。

  不過，術魯圖也已經年邁，希望最大的人，還是邇珠。

  “我……”

  邇珠臉上狠狠一抽，緊緊的握住自己的拳頭，哪怕指甲嵌入掌心的嫩肉，都沒有絲毫的痛覺，隻是茫然的看著祿讚樸，無聲抽噎道：“我……真的可以嗎？”

  跟林羽對抗？

  連老師都被林羽逼到這個份上，更何況是自己？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荒族怎麽會有林羽這樣的妖孽？

  如果說，五軍之戰讓林羽嶄露頭角，讓各個勢力的人都知道了林羽這個奇才，那麽，這次的這場大戰，才算是真正的讓世人知道了林羽的可怕！

  不但智幾近妖，而且還心狠手辣，所有計策，環環相扣，讓人不知不覺就掉入其中。

  即便是老師，都被林羽耍得團團轉。

  唯有今晚之計，有可能在林羽麵前扳回一城。

  “你當然可以！”

  祿讚樸抬手替邇珠抹去臉上的淚水，老臉上露出一絲老人應有的慈祥，“邇珠，你記住了，林羽再怎麽厲害，他終究是人，而不是神！況且，連神都可以被戰勝，更何況是人？”

  “還有，林羽越是驚才絕豔，荒王就越是容不得他！你可以好好的利用這一點！”

  “明天，老夫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跟林羽對抗！”

  “若是老夫成功了，就算是死，老夫也能含笑九泉！”

  “若是老夫沒能成功，就要靠你來鏟除這個禍害了！”

  最後一次機會？

  聽著恩師的話，邇珠不禁微微一愣。

  不過，她很聰明，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老師的意思。

  老師自知必死無疑，想在臨死之前，不顧一切的狙殺林羽！

  “老師……”

  邇珠哽咽，眼淚再次不受控製的往下落。

  她很想勸老師也跟著隱藏，留著有用之軀，重振北戎聲威。

  但她又清楚眼前的情況。

  無論是當初議和的時候的錯誤決定，還是殺掉大王子，都斷了老師的活絡。

  而且，老師心中肯定有愧。

  他也根本沒想為他自己覓一條生路！

  “好了，別說了！”

  祿讚樸輕撫著邇珠的腦袋，笑嗬嗬的說道：“林羽有多想殺你替閻蟬報仇，你應該清楚！就算老夫不能成功，隻要你逃走了，也等於是小小的報複了林羽！以林羽的脾性，將來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殺你，而這，就是你誅殺林羽替我們報仇的機會！”

  祿讚樸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

  就算殺不了林羽，也能利用邇珠逃走這一點，惡心林羽一下！

  隻要能讓林羽不痛快，隻要能讓林羽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對他們來說，何嚐又不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