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瑤眸色陡然迸發出一抹戾氣，利用身體的衝勢，將女孩撞到牆上，雙手掐住她的脖子，猩紅的眸子燃燒著怒火。

  “覺得自己很高高在上是吧，可以任意掌控別人的生命很自得是吧，不就是投了個好胎，你也配侮辱他！”

  旅長短暫的愣怔後，猛的反應過來，上前扯住瑜瑤的胳膊，就要把人甩開。

  他完全沒有料到，看起來虛弱不堪的女孩，一瞬間竟然能爆發出這麽大的戾氣，眼看著被掐住的人臉由漲紅變得青紫，呼吸困難，快要撐不下去了。

  他拎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猛的就要敲在瑜瑤的後腦上。

  “住手！”

  等在門外的宮熙媛聽到動靜不太對，一堆開門，差點沒嚇到心髒跳出嗓子眼。

  她衝過來，一把推開男人，厲聲嗬斥，“敢動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宮熙媛吼完，轉頭對上憤怒到失去理智的瑜瑤，小心翼翼順著她的後背安撫，“小可愛乖，放輕鬆，宮姐姐來了，宮姐姐會替你討回公道，沒有人能欺負你，乖，放手……”

  瑜瑤身體原本就虛弱，要不是強撐著一口怒氣，絕對扛不住一個初中女孩的掙紮。

  她身體一軟，被宮熙媛接進懷裏。

  她隻覺得心口難受的厲害，完全想不通，不甘，怨恨，痛楚，化作一聲聲悲切。

  “宮姐姐……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師父……你知道他把我護在懷裏，替我擋子彈的時候說了什麽嗎……

  他說……他說他真正做到了將每一滴熱血灑在祖國的疆土上，他說他死得其所……為什麽……”

  懷裏的人正哭得泣不成聲，突然就沒了動靜，宮熙媛一下子慌了神。

  “小可愛！瑜瑤！你怎麽了！醒醒！”

  她死死托著徹底昏過去的瑜瑤，轉頭對著男人道：“還愣著幹什麽！叫救護車啊！”

  ＊

  夜色越來越深。

  像一個巨大的黑洞，能將所有物質吞噬殆盡。

  “渴……”

  病床上的女孩蠕動了下幹裂的唇，於睡夢中渾渾噩噩中醒來。

  病房一片死寂，隻在床頭開了一盞小夜

  燈。

  瑜瑤眼神發愣了幾秒，渴得實在是受不了了，費勁抬起手，去摸床頭櫃放著的水杯。

  她眼前一陣模糊，手腕一軟，玻璃杯砸到地上。

  碎了。

  水也灑了。

  瑜瑤怔愣的看著地麵，水跡從小小一攤，逐漸擴散。

  突然，她身體一僵。

  幾步遠的沙發上，正坐著個男人。

  她的愛人。

  夜靳深。

  挺括的軍裝依然一絲不苟。

  隻是她的眼前被水霧遮住了，難以看清他隱藏在陰影處的麵容。

  隻半截下頜線條，鋒銳，犀利，還有……陌生。

  瑜瑤突然就有點心慌，小心翼翼喚了一聲，“夜……靳深，是你嗎？”

  半響，如一尊雕像的男人動了。

  他兩條修長筆直的長腿，僅僅隻邁了兩步，隻有兩步……就來到了瑜瑤病床前。

  瑜瑤眼神黏在他身上。

  夜靳深拿了個一次性杯子，倒了半杯熱水，再兌上常溫水，試了下水溫正好，這才托著瑜瑤的後腦，讓她靠在自己懷裏，極有耐心的喂她喝水，然後拿紙巾擦了擦她的唇角。

  一切動作如行雲流水，跟平常沒有任何不同。

  畢竟，這是在一起一年多以來，經常會發生的事情。

  可瑜瑤就是覺得，有些事情不一樣了。

  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全程半闔著眼皮，始終沒有跟她有一個眼神交流。

  行為嚴謹標準流暢自然……倒不像是對愛人的嗬護，而像是……機器人按照既定的指令，來履行應盡的責任跟義務。

  瑜瑤咬著唇，打著點滴的那隻手，勾住了男人的衣角，泛白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捏著一點點，緊緊的。

  隻攥著一點點，就仿佛抱著她的全世界。

  “夜靳深，你為什麽不說話呀？我身體有點不舒服……”

  她抬起一雙布滿希冀的眸子。

  他應該會像以前一樣，將她攬進懷裏。

  雖然他不會說太多花言巧語，但他會笨拙的搜集一些哄小孩睡覺的童話故事，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叫她“乖寶”哄她。

  雖然故事幼稚，但他懷裏是暖的，聲音是柔的，眼神是深情的。

  夢裏是有他的。

  但是此時……

  夜靳深起身，把女孩放回病床，細致妥帖的掖好被角，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到了沙發上坐下。

  一步，兩步。

  衣角滑出指尖。

  瑜瑤愣愣的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掌心，保持著動作一動不動，臉上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迷惘。

  夜靳深的麵容重新隱在黑暗裏，帽簷壓得有些低，擋住了那雙幽沉如墨的黑瞳。

  “瑜瑤。”

  瑜瑤聽到他這樣叫她。

  叫的是全名。

  不是瑜小貓。

  不是乖寶。

  不是嬌嬌。

  也不是……瑤瑤。

  而是一聲陌生到極致，讓她完全找不到一絲安全感的全名。

  “你今天太衝動了。”

  這一聲滑進耳道的瞬間，瑜瑤整個人像是僵住了。

  心髒不再跳動，血液不再循環，氧氣不再供養。

  魚離開了水，就活不了了，水離開了魚，也會變成一池死水。

  夜靳深薄唇抿成一條繃緊到極致的線。

  病床上的女孩蜷縮成一團，臉上流露出脆弱跟惶然，看起來讓人憐愛極了。

  夜靳深狠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一閃，猛得站了起來，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

  然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了。

  等在門口的韓助見夜靳深走出來，迎上前，“少校，那邊都準備好了，正等您過去。”

  夜靳深腳步一頓，低聲吩咐，“明天早上的早餐，粥要多糖，昨天早上她吃糍粑吃多了沒消化，以後勸她少吃點。

  中午給她燉點補氣凝血的湯，紅棗烏雞湯或是當歸鯽魚湯，不要燉甲魚湯，她討厭那個味道。

  下午清淡點……還有……”

  “少校……”

  韓助突然喊了一聲，欲言又止。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他看著向來淡定沉穩的少校變成這幅模樣，心情複雜，艱難開口，“少校，這是您吩咐我的第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