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可是末將做錯了什麽？”李晗大驚，倒也沒有剛才慌亂。他心裏清楚，陸繹不會殺了自己。自己也就沒有及時補全嘉峪關守軍，也沒有派出士卒巡守城牆，也沒有在遇到情況時第一時間去督戰……

  不想還好，這一想，李晗臉都白了。他隻是按照隆慶時的法子繼續在嘉峪關劃水，完全忘了大明軍隊現在已經變了天，明麵上的掌權者是天子。

  可天子在紫禁城裏麵，眼睛裏麵根本沒有嘉峪關，也不會費心來查嘉峪關做得好不好。

  隻要嘉峪關還在大明手中，他這嘉峪關的世襲千戶，位置就穩如泰山。

  “侯爺，末將為大明流過血，你能這樣對我！”李晗越心虛，叫聲便越淒慘。

  “抱歉，俺們也為大明流過血。”陸繹親衛都是從燕趙之地擇選出來的精壯漢子，哪怕是數九寒冬，他們也穿的極少，將手臂赤裸在空氣當中。

  “走吧，大人。”他們催促。

  “不對，我都還什麽都沒做……”

  他心中打鼓，狐疑的看著陸繹。

  自始至終，陸繹一言不發，隻是那樣冷冷的看向自己。

  他心中有一絲明悟，陸繹並非是衝著自己而來，而是衝著整個武將體係，他想要摧毀世襲的傳統！

  “直娘賊！”他破口大罵，再無一開始的淡然。皇帝不會殺了一個武將，更不會輕易剝奪一個勳貴的身份。除非他犯了謀逆這類的大罪。

  他並非犯錯，皇帝殺不了他，他怕個什麽？

  “陸繹，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意，你想對世襲軍官開刀！我就是那個出頭鳥，你想殺我祭旗！”

  “我不妨告訴你，我上麵有人！你拿我沒辦法！”

  他狂叫，叫的陸繹側首：“先等等，把他說的話全部記下來，一個字也不別漏。這倒是一個好主意，砍了他的腦袋，總能讓那些世襲的軍官收斂一點，別再不務正業了。順便把他審一審，看看他上麵是誰，有沒有人敢保他！”

  李晗還沒答話，陸繹便站在了他的麵前，微笑著說：“大明上上下下都一樣，除了海巡撫那樣的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問題。”

  “本侯不喜歡你懈怠的樣子，想給你換個位置。可惜的是，你忘了本侯的另一個身份。”

  “什麽身份？”李晗一愣，仔細回想之後，臉色愈發蒼白——錦衣衛都指揮使。

  “別擔心，詔獄你進不去。本侯會給你安排單間的，會讓人好好照顧你，讓你想清楚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事情。”

  陸繹並沒有朝著武將體係開刀的意思，因為從根本上來說，他也是勳貴跟武將體係的受益者。

  眼下李晗的提醒倒是讓他想得更多了一些。對一些不那麽重要的地區世襲千戶，可以讓他們自己選擇退出大明的軍隊體係，不然的話就一查到底。

  這大明武將勳貴，倒也不是沒有一個幹淨的人，而是幹淨的人都是有抱負的，要麽像戚繼光，要麽尹秉衡。此二人的品性跟海瑞相差無幾，隻是為人要圓滑一些，接觸小民的時間不多，在民間沒有太好的聲譽。

  不像海瑞在官場上是惡名昭彰，在民間卻是讚譽頗多。

  青天這個稱謂，可不是誰都能輕而易舉弄到手的。

  上一個青天還是包拯！

  錦衣衛領命而去，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商賈們，他們在嘉峪關，對這個花花公子李晗可是了解頗多。

  隻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陸繹會一言不合就直接把李晗拿下。而李晗口出狂言的話，更是讓他們扶額。

  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都不會講自己的底牌隨便丟出來，而且還是直接砸在陸繹麵前。

  “請進吧，諸位。先喝喝茶，好好歇息。正事慢慢再說，本侯還有一天的時間可以陪你們好好聊聊商貿。”

  自從中原王朝跟西域聯通之後的，貿易便是恒古不變的話題，無論是糧食布匹，還是武器甲胄，瓷器絲綢，都是這條商道上經久不衰的貨物。

  守衛邊疆的士卒需要內地源源不斷送來的糧食，才能填飽肚子，繼續為大明效力。

  商賈們則需要運輸糧食後，獲得的鹽引，從而從東南沿海地區鹽場獲得食鹽，出售給內地百姓。

  當然，這一套簡單的商業模式已經無法繼續開展，大明邊軍想要吃上飯，靠商人無異於是做夢。

  無法用鹽引解決邊軍吃飯困難的問題之後，商賈如何利用便成為了當務之急。

  他是後世人，不會輕視商賈，也不會讓他們野蠻生長。同時他也知道自己腳下的這一片土地的承載量有多恐怖，能夠養活多少人。

  西北現在的人口不過後世的百分之一，隻要興修水利，西北可以容納的人口也會持續上升，邊軍的維持成本也會下降。

  但人需要兩條腿走路才能保持平等，西北自產之外，還需要外貿填補亟需的物資。

  崇禎年間，人口稠密的關中平原還不是因為天災，加稅，導致無數百姓活不下去，無數人挺身而出反抗大明的統治。

  如果讓中原跟西北的商貿更為緊密的話，西北人口越多，等到下一個小冰河時期，寧夏甘肅兩鎮跟陝西一省，三地滿地叛軍說不定會讓大明滅亡的更快。

  在商言商，白嫖的事情陸繹是幹不出來的。何況商人也不是傻子，能被你白嫖一次，還能有第二次？

  茶是好茶，是西湖的雨前龍井，上等貨，一斤便要五十兩白銀。就這，在江南一地，還有價無市。

  在京師能夠喝的起雨前龍井的也不多，誰讓這雨前龍井都被勳貴掌握，次等的全都賣到海外，遼東去了。上等品別說產地杭州，便是京師也都十分罕見，能喝到的不用花錢就能喝到。

  身份不夠的，花錢也買不到這等品質的龍井。

  這茶喝的不是茶的滋味，而是地位。

  但不得不說，這雨前龍井的的確確品質一流，不然也不會被陸繹拿出來招待商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