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火紅的燈籠在門簷下照亮道路。

  陸繹踩著斑駁的地磚，不急不躁的朝著自己的居所走去。

  此番前往西安的除了默罕手下僅存的四千葉爾羌人，還有一千征南軍。

  六千征南軍從京師出發之後，長眠在西北的有二千八百人，而且這個數據還在不斷上升。

  近千的傷病員在各個城池裏麵，經受著不同的大夫治療。

  輕傷的征南軍都被留在城池當中，充作守備隊，未來雖然沒有重回征南軍的可能性，但作為征南軍轉任地方，隨便一個都可以升為小旗，從小兵變成下層軍官。

  仍舊保持戰鬥能力的騎兵都隨著海瑞朝著東邊去了，剩下的火槍手則是隨著陸繹繼續南下，在沙州連連獲勝。

  這一部人現在隻剩八百。

  整個大明在西北的兵力都少得可憐，不然陸繹也不會任由蘇日信口胡謅，什麽哈薩克二十萬騎兵，什麽準格爾一聲令下就能召集十萬騎兵。

  那都是糊弄朝廷，騙軍費的手段。不然要是西北國泰民安，朝廷不裁軍就不錯了，還漲軍費，做夢去吧。

  已經進入夢鄉的蘇日壓根沒想到自己壯聲勢，證明自己有用的老法子，再度幫了陸繹的忙。

  朝廷上的大佬絕對不會想到，這傻大粗的蘇日，濃眉大眼的家夥也能跟陸繹一起來騙軍費。

  通常而言，弱小的準格爾汗國絕對不會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來欺騙大明爸爸。

  蘇日更不會想到自己的好心之舉，讓陸繹反倒是有些麻煩。

  臨時的平海侯府內燈火通明，任何時候大明的文武都是夜生活的。哪怕是戰爭時期，也是如此。

  剛才聚在此處的征南軍軍官跟哈密軍軍官相擁而泣，馬上就到了分別的時候，這一次見了下一次能不能還見，誰也不知道。

  哈密衛出身的老張同樣留在了哈密，不會繼續跟著征南軍前往西安。因為西域更為重要，亟需數量龐大的老兵作為骨架，短時間內讓北庭軍擁有戰鬥力。

  分別是壞消息，但好消息是老張馬上又會升官，隻是這一次並非是陸繹主導的，而是尹秉衡。

  尹秉衡如今是北庭名義上的軍事主官，對麾下能打的人還是頗為了解。

  能夠被陸繹看重，帶在身邊的老張戰鬥能力不差。夜不收加上軍戶的出身更是加分項，足以被委以重任。

  “侯爺，今晚辛苦了。”

  “侯爺，您別太過操勞了。”

  “侯爺，來日再見。”

  “……”

  府邸內多居住的是軍官，並非陸繹一人的居所。他所見的軍官卻不約而同的向他告別，或是祝賀。

  這讓陸繹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有什麽可笑的。

  “你瞧瞧，這就是侯爺，忙活了一天，晚上還有抓緊時間學外語。”征南軍軍官們的擠眉弄眼，煞有其事說笑著。

  就在方才，蘇日派人送來四名胡姬，直叫這些單身漢望眼欲穿。

  征南軍軍法嚴厲，除了在戰爭結束之後，士卒在非訓練時間可以自由活動，去喝酒，釋放天性之外。

  其他時候，征南軍是不能外出喝花酒的。

  大明軍隊可沒有法國軍隊的傳統，軍隊裏麵都有紅燈區存在。

  陸繹並不反對人類有這樣的需求，他反對的是逼良為娼，強迫別人。

  “侯爺，今晚您是睡什麽地方？小的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陸繹身邊服侍他的人並非是胡姬，而是錦衣衛陳十一。他是以身作則的人，身邊的親衛基本都是錦衣衛出身，能上馬砍人，下馬伺候人。

  更重要的是，錦衣衛比地方上麵的漢子更會察言觀色。天子親軍，連天子都能伺候舒服的人，自然會把陸繹伺候好。

  同樣，本著家宅安寧的念頭，他自作主張的將新來的胡姬分到了一個小院子裏麵，交由軍士看管，與之前的胡姬相隔了兩個院落，保證了夜晚就算是聲響再大，也不會打翻醋壇子。

  “你都安排好了，還問我作甚？”

  “嘿嘿，也對。”陳十一嘿嘿一笑，撓著腦袋，自顧自的說道：“那侯爺，今晚上琪琪格剛剛搬出去，去了驛站，好叫驛站的人聽得懂蘇日那廝的話。這東廂房空了一間，不妨就去西廂房吧。”

  “這都什麽跟什麽。東廂房跟西廂房有什麽關係？”

  “侯爺，當然有關係了，不是您說的，要抓緊時間學習外語嗎？我這不就給您好好安排一下，免得有不相幹的人打擾到您。”

  陸繹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時代在不斷變化，掌握一門外語的確能夠在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尤其是他這平海侯，興許日後到了君士坦丁堡，也能靠著幾句突厥語，不靠翻譯，就讓奧斯曼的蘇丹成為大明的狗。

  “行吧，就按你說的去做，先給本侯準備一桶熱水，本侯要好好歇息，明日一早還得出發，去西安。”

  “諾。”陳十一連連點頭，立馬躬身安排去了。

  西廂房空著，一直都沒人住。

  軍官們要麽在前院，要麽住進總兵府，軍營了。

  沙州城缺的是普通百姓住的房子，達官貴人住的房子，那是一點都不缺。甚至還有富餘，能夠在接待一個百人的使團。

  早就準備好的熱水從後廚送出來，灌滿浴桶之後，陳十一才滿意的離開，重新安排人來伺候陸繹。

  雖說他不介意幫陸繹搓背。可一個南方人，哪裏受得了這個？陸繹又不是北方人，習慣了大澡堂子搓澡。

  他是大年三十都敢用冷水洗澡的狼人。

  不過在大明這多年後，他也入鄉隨俗，北方是的真的冷，熱水泡泡也解乏。

  “陳十一，加水。”

  浴桶最不好的一點就是容量不足，想要泡澡就的不斷添加熱水。

  “侯爺，來了！”

  陳十一的聲音響起，門外進來的卻是身著青衫，瑟瑟發抖的胡姬。

  那胡姬緊咬紅唇，知曉眼前的人比蘇日更為尊貴，便小心翼翼的將熱水注入，一雙纖纖玉手更是不自然的搭在陸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