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布棉
作者:細柳蘭舟      更新:2021-04-28 12:21      字數:2199
  “這話張太醫你已經說了無數遍了,可結果呢?”

  “嗯?”李太後鳳眸一瞪,咬牙道:“我兒為何斷斷續續,至今仍是迷迷糊糊?”

  張太醫聞言,頓時發白的鬢角更是汗如雨下,整個人嚇得跪倒在地,老邁的身軀發抖個不停。

  他總不能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吧?那他腦袋還要不要了?

  寢殿內的溫度驟然降至冰點,李太後鳳眸發寒,讓殿內的餘下幾名太醫,以及不少宦官宮女們也都膽戰心驚,瑟瑟發抖不已。

  直至小潞王朱翊鏐輕手輕腳的走到龍塌前,看著萬曆因病昏睡不止的模樣,眼角的淚水撲簌的從兩頰滑落。

  他並不知道外麵有多少人期待著萬曆死去,然後學習嘉靖皇帝一樣,兄終弟及。

  小潞王朱翊鏐隻知道病榻上的萬曆是他的親哥哥,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長,更是從小至今,對自己關愛有加的至親!

  因為幼子的到來,李太後胸中怒氣一收,就連鬱結之意也驅散了不少,她放下藥碗,將朱翊鏐抱起,柔荑在放在其眼角輕輕擦拭,柔聲道:“鏐兒別哭,你哥哥會好的。”

  包括張太醫在內的幾名太醫連連點頭,隻不過麵色依舊嚴峻。

  事出反常必有妖,明明隻是普通的溫病,吃了那麽多良藥就依舊不能好轉,太煎熬了。

  可誰知道李太後的安穩並沒有讓小潞王朱翊鏐放心,他撲在母後的懷中,有些難過道:“可母後,陸子寧溫病時平湖侯曾說過,這樣拖延下去,會燒壞身體的。”

  中醫講究五行陰陽調和,自然能夠理解的朱翊鏐口中的“燒”,是內燒。

  被一個八歲的孩提質疑醫術,張太醫的老臉又慘白了幾分。

  李太後有些慌了,她鳳眸掃視那幾名太醫,希望他們能夠反駁自己的小兒,可誰知道這一掃視,讓那幾名太醫垂頭垂的更低了。

  “你……你們!”李太後隻覺得胸口一悶,緊接著感覺一陣天旋地轉,深呼吸了幾口才堪堪緩解過來。

  還沒等她再次發怒,李雲小心翼翼的躬身進來,稟告道:“啟稟太後娘娘,張學士曾在外麵求見……”

  “不見!”李太後幾乎脫口而出,可隨後又有些遲疑了,最後還是堅定了幾分:“皇帝沒好之前,誰也不見!”

  李太後說完這句話後,有又頓了頓,再道:“傳令英國公張溶,讓他巡查二十六上直親軍衛,誰要是有異動,當即拿下。”

  “還有告訴禦馬監的張鯨,讓他帶著武驤左衛的人馬嚴禁宮內。”

  半個時辰後,英國公張溶披掛進出親軍衛所,宮中有人馬調動的消息在有心人圈中傳動……

  “陛下仍沒有痊愈的跡象啊。”

  張居正回到內閣,招來張四維以及新入閣的申時行,緩緩說道。

  張四維麵色沉凝,他在張居正麵前來回踱步,皺眉說道:“陛下這一倒,京師內的潮湧尚且易定,可怕就怕在京師之外,那對於大明來說不亞於又是一場騷亂。”

  申時行點了點頭,十分認同張四維的話。

  作為嘉靖四十一年的狀元,如果不是有著豐富的政治頭腦,他也不會在短短十幾年就三連跳,成功入閣。

  “宮中傳出讓英國公去巡視上直親軍衛,這其中的味道引人深思,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穩住朝堂,不讓他們紊亂。”申時行說道。

  張居正十分讚同,他正色道:“所以本輔也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朝中政事不能落下,誰要是敢出頭,敢危言聳聽,必須第一時間拿下!”

  “傳令都察院與大理寺……”……

  英國公張溶在接旨之後,第一時間直奔金吾衛開始視察,可直至傍晚時分,他也才查了四家衛所。

  明麵上是視察,可實際上不過是約談各個衛所千戶官以上的將官。

  真要一個個清查,沒有幾個月是不可能完成的,而這也是李太後派他來,而不是派兵部或者五軍都督府人來的原因之一。

  中午到晚上,英國公張溶沒敢和那群將官一起吃飯,不管對方咋熱情,又或者說什麽“沒關係”,他都沒有動容,而是帶人坐在營外吃著幹糧。

  不管有沒有人監視他,又或者是不是表明忠心,該有的樣子還是要有的。

  張溶已經近六十了,他可不想在功成身退之際,被有心人陷害。

  突然,眼眸右下方拳頭大小的石頭旁,一塊幹淨的布棉有些格格不入的突兀出現,張溶左顧右盼了一番,沒有看見可疑人影,不禁皺著眉頭起身走去。

  撿起一看,張溶身軀一震,隨後快速將其藏入懷中,左顧右盼發現確實隻有自己的家將在不遠處護衛外,再無可疑人影,他的心頓時怖恐起來。

  “府軍前衛指揮僉事鄭從虎行跡可疑……”

  張溶今日再無心巡視,趁著夜幕降臨前回到了國公府,他喚來長子張元德商討此事。

  張元德一聽,頓時有些著急,連忙勸道:“父親,此事必須要上報,但……”

  張元德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說道:“但我們英國公府必須要作壁上觀,不可冒入。”

  “這老夫自然知道。”張溶頭疼的揉了揉前額,緩緩說道:“這幕後之人就是希望老夫拿下此人,好借題發揮,到時候京師內外風雲大作,恐怕深得幕後之人的意願。”

  “老夫想要問的是,你覺得會是何人所為?”張溶緩緩問道。

  張元德沉吟了片刻,嚐試推演道:“會不會是……那些藩王?”

  “不可能,二十六上直親軍衛乃是陛下親軍,那些藩王如何接觸?”張溶第一時間就否定了。

  張元德有些尷尬,他想了想再次,說道:“那會不會是那些文官?這些年大明對內對外戰事頻頻,而且大多以勝利告終,那些文人覺得壓製不住我們武人,看見了我們武人有抬頭的跡象,所以才自導自演了一番?”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張溶有些遲疑,“但是……”

  張溶話鋒一轉,眯眼說道:“相比之文人,老夫更加懷疑另一種人。”

  “父親,誰?”

  “武勳。”張溶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