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壓在三佛齊頭上的陰霾驅散，天氣似乎也變得晴朗起來，海風徐徐吹過，帶著不少鹹腥味，但依舊讓漢民臉上喜笑顏開。

  外海上，突然多出了五艘商船，上麵掛有紅白藍戚，晃晃悠悠的撐開詭帆，朝著港口駛來。

  主船上有二十多名留著絡腮胡，高鼻梁深眼眶碧眸的日耳曼人從船艙中走出，有人掏出了簡易的兩鏡望遠鏡，朝著港口看去。

  “怎麽回事？人也太多了吧！”

  兩鏡望遠鏡還不足以清楚的看見十幾裏外的場景，為首的大漢隻能隱約看見人頭竄動，港口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就像螞蟻一樣密集。

  這並不是在搬運貨物，因為沒有看見船隻停靠港口，更像是在……

  “三佛齊舊港居然在施工擴建？怎麽回事？這條商路雖然有葡萄牙人霸占，可他們不是一直看不上他們嗎？不然也不會再三年前易主完全交給我們東印度公司！”

  “咦，不對，那邊有船！”

  “日月龍旗，那不是大明的旗幟嗎？難道是大明的海商”

  “大明屢禁海貿，大明的海商基本上都要繞道前去倭國做交易，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葡萄牙人不是壟斷了廣東提舉司的交易嗎？”

  “不對，那船太大了！那不是普通的沙船，是明人的戰船！”

  “告訴他們小心了，明人的水師突然出現在這裏，有點不對勁。”

  這些帶有日耳曼人特征的荷蘭人麵露新奇，連葡萄牙人都忌憚的大明水師，即便是他們東印度公司也不得不防。

  現如今葡萄牙與西班牙在西方成為海上霸主，海上的事情他們說一不二，他們荷蘭人還需要仰仗他們的鼻息，可即便如此，他們對於東方的那個大帝國也束手無策。

  往日跋扈慣了，披著海賊皮的商船，也不必須老老實實的和大明做生意……

  “三佛齊舊港以前，似乎是大明的宣慰使司？”

  商船上自然有通譯，東南亞諸國以漢話為尊，他們想要與其交易自然需要懂得漢話。

  想起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般的帝國，竟然隻和葡萄牙人、阿拉伯人做生意，這些試圖超越葡萄牙人的荷蘭人頓時一陣眼紅。

  販運黑人叔叔雖然來錢快，穩賺不賠，可誰不希望賺大錢？

  要知道大明的茶葉、絲綢，還有瓷器，在西方國家可是硬通貨，那是王室才能用到的尊貴物品，千金難買，可在大明，隻需要用白銀就能換取。

  “葡萄牙、莫臥兒帝國，還有大明，你們怎麽想？”一個像是頭目的男子眯眼問道。

  “葡萄牙已經成為了往日輝煌，莫臥兒帝國往日十分霸道，可現在已經萎靡不振，至於大明……”有人遲疑了片刻，艱難的說道：“這是一個可怕的國家，數千年來除了宋朝時期被蒙元吊打外，一直立於東方之巔，即便他們海路已經放棄了一百多年，可往日祖上的餘蔭一直還在。”

  “說實話，我們荷蘭人恐怕不是大明的對手。”

  “嗯，我也覺得是這樣。”頭目點點頭，隨後笑道：“不過我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打仗的，這些事情不需要我們操心……”

  頭目還想說什麽，可港口已經駛來兩艘蒙衝，船上的人用不流暢的葡萄牙語喊了一通。

  大意是讓他們停船，先接受檢查。

  “什麽情況，以前可沒有這事啊！”荷蘭船上的人麵麵相覷，可蒙衝上的人卻直接不屑說道：“以前沒有就對了，這事新立的規矩，來者必須檢查貨物，否則一律不許進入港口進行商貿。”

  蒙衝上的人見商船上的日耳曼人一臉的抗拒，頓時操起了刀劍，有人甚至舉起了長弓，上麵沾上了猛火油。

  很顯然，隻要這些荷蘭商船的日耳曼人敢說拒絕，這一邊馬上就會動武，強行驅逐。

  三佛齊舊港的漢人什麽時候這麽強硬了？

  這些日耳曼人雖然有些措手不及，但卻還是乖乖聽話的停船接受對方的檢查。

  他們是來進行海貿的，不是來打架的，總不可能就因為這一點小摩擦，在千裏迢迢的將貨物運送回國內吧？

  那他們豈不會虧死！

  讓日耳曼人感到慶幸的是，好在對方是真的隻想檢查，沒想著刁難，這讓準備看時機不對準備賄賂檢查之人的日耳曼人鬆了口氣。

  緊接著商船就這樣緩緩靠港。

  當他們看到那些在忙碌的每一個漢人，幾乎都是三佛齊的原住民後，日耳曼人的神色再次凝重起來。

  這和往日他們從葡萄牙人，以及自己接觸的漢人形象嚴重不符。

  東方的帝國雖然也存在奴隸，可明麵上一直都是禮儀之邦，不會肆意的侵占他人的國土，俘獲他國的子民當做奴隸啊！

  這讓這些日耳曼人有種載滿了黑奴，來到了地中海的感覺。

  “巴倫爾支，好久不見，你又瘦了許多啊。聽滿加喇的使者說，紅毛鬼允許你們擴大了航線？真不容易，你們居然能夠在那個摳搜的國家手下得到發展。”

  日耳曼人還未來得及下岸觀察，就有一個油膩的聲音傳來，船上就有頭目笑著回應道：“哦，我可敬的李大人，大概有一年半沒聽見你的聲音了，讓我有些想念。”

  “至於李大人口中的佛朗機人，正在和幹絲臘人（西班牙）打得不可開交，不然也不會將這道航線徹底讓給荷蘭人。”

  一個高瘦，年齡差不多四十歲的日耳曼人走下了船，滿臉的絡腮胡給人一種十分邋遢的感覺，身上衣服也是褶皺難看，引得碼頭上，一名身穿官服的六品文官眉頭緊皺，卻還是勉為其難的上前和他抱了抱。

  雖然入鄉隨俗，可李睿識並不覺得對方滑稽的作揖有多好看，所以往日選擇的大多都是和對方抱抱，以示熱情。

  可這次李睿識明顯覺得對方身上的氣味有些作嘔，於是捏著鼻子將其推開，嫌棄道：“媽耶，巴倫爾支，你這家夥究竟多久沒洗過澡了？”

  “船上淡水本就勉強夠用，難不成我要用海水洗澡嗎？那還不得洗的皮開肉綻？”巴倫爾支嘴角有些抽抽，至少沒有說出他們西方人都不喜歡洗澡的駭人聽聞的事情，而是回歸正題道：“行了李大人，我們閑話少說，開始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