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休彥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利用“回門”之便，拜見了名義上的義兄定國公徐文壁後，便準備回去。

  妻子高張氏和姐姐徐張氏十分不舍，以後如果沒有必要，恐怕再難相見，說是某種意義上的生離死別，倒也說得過去。

  徐文壁覺得這都是做作之情，他撫須看著還算玉樹臨風的妹婿，笑吟吟道：“再過不久就是殿試，不知道妹夫可有信心拿下榜眼探花？”

  狀元基本上都是會元，徐文壁覺得高休彥沒那個可能，所以提也不提。

  這種大話高休彥怎麽敢說？於是謙虛了幾分，徐文壁見對方非常拘謹也就笑了笑，再然後就送走了他們夫妻二人。

  高休彥走後，第一時間找到了自己的舅爺，將定國公徐文壁的多方試探轉告了他。

  呂調陽正值休沐，聽見自己甥孫的話後，他眼神微眯的輕撫長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罷了，倒是委屈你了，本該在殿試上大展身手，再不濟也能混入翰林院，可這次迎娶了定國公的義妹，和武勳搭上了關係，文官集團怎麽也不會坐視你往上爬，大抵你得去窮酸之地磨煉幾年了。”呂調陽半似感慨，半似惋惜道。

  高休彥垂眸半蹲，伸手去給呂調陽捶腿，說道：“蘭欽父母早逝，還是舅爺將蘭欽撫養成人，毫不誇張的說，蘭欽的能夠長大成人，甚至高中舉人，都離不開舅爺的教導。”

  “蘭欽隻要能夠幫到舅爺，損失前程不算什麽。”

  “哎，舅爺那幾個不孝子也想你這樣想就好了。”呂調陽動容道。

  這邊還在爺賢孫孝，另一邊的呂府外，田義已經帶著一個百戶所的東廠番子出現。

  呂府的門房看到初次看見田義身著鬥牛府時，還不覺得新奇，畢竟他家老爺乃是當朝次輔，往日來拜見的連身著蟒服都有不少，自己本身也被賞賜了蟒服。

  可當他看見田義身後還跟著一百多個來勢洶洶的東廠番子後，頓時覺得不對勁，皺眉上前怒斥道：“你們是刑部還是順天府的捕快？知道這裏是誰的府邸嗎？還不快速速離開，別擋道！”

  田義沒去搭理他，而是負手而立，看向天空潔白無瑕的雲朵，幽幽的說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什麽玩意？”門房有些發愣，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他們老爺就是雖然是次輔，但也是宰輔，豈能任由不明來曆的人堵門？

  “告訴他們，咱們是誰！”田義突然尖聲道。

  “監察百官，皇權鞍馬，東緝事廠！”

  “東……東廠？”

  門房下癱了，今日東廠的名頭可是比錦衣衛還要駭人！

  門房的變臉舉措讓田義非常滿意，他笑眯眯的喝道：“來人，奉陛下聖旨，前來呂府抓人！”

  “諾！”

  百餘人齊聲允諾，那聲勢浩大無比，呂府外的門房以及守門的家丁不敢阻攔，隻能任由他們闖入，沒過多時裏麵就傳來了一陣慌亂。

  田義沒有進去，他將手腕上的七寶持珠拿下，開始了波動，聽著呂府內的驚呼，以及一陣打砸之聲，他的思緒仿佛回到了一百多年前，他們東廠威勢最盛的時候。

  那時候……沒有西廠，錦衣衛在他們之下瑟瑟發抖，他們才是最大的特務機構……

  呂府內，呂調陽高休彥爺孫倆正在小酌，二人都有一些微醺，前者也是借著這回工夫教導著高休彥。

  不過更多的則是回憶往昔，如果他沒有得罪徐階，現在的首輔還不一定輪得到張居正。

  人嘛，老了都喜歡回味往事，高休彥現在還不能理解，隻能當孫子一樣乖巧的聽著。

  也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踏步聲，呂調陽麵色一怔，高休彥當即回味過來，起身來到門前喝道：“怎麽回事？不知道本少爺正在和……”

  高休彥說不出話了，因為他認出了為首之人，正是東廠的張百戶。

  東廠？東廠怎麽敢闖入當朝大學士的府邸！難不成……

  “怎麽回事？蘭欽？”呂調陽見高休彥傻愣在了門口，不由皺眉道。

  可回答他的並不是高休彥，而是笑吟吟大步走進來的東廠張百戶。

  “下官張千，見過閣老。”

  “你是誰的人？”呂調陽年紀大了，眼神有些不好，雖然看不清張百戶的衣著，但敢突然闖入他府邸之中的，除了宮裏的太監，恐怕也就隻有東廠和錦衣衛了。

  前者還好，後兩者樂子可就大了！

  “下官東廠田公公麾下！”張百戶義正言辭的說道。

  “你進來幹什麽？”呂調陽氣的發抖，下意識的擺出了閣老的威嚴。

  讓他心悸的事情來了，對方並不買賬，而是笑吟吟的說道：“下官代表著東廠，自然是來抓人的！”

  “你想抓本大學士？”呂調陽下意識的想要高休彥扶自己站起，卻看見對方早已強行依靠在門板上，沒嚇的癱倒在地已經實屬不錯。

  這……還是缺少磨煉。呂調陽歎息了一聲。

  張百戶瞥了一旁瑟瑟發抖的高休彥一眼，微笑著說道：“閣老誤會了，下官是為了您的甥孫高休彥而來。”

  “他？他犯了什麽事需要你們東廠來抓？”一聽目標不是自己，呂調陽鬆了口氣，旋即擺出了當朝閣老的架勢，頗具威嚴的說道：“讓你們的廠督田義過來見本官。”

  高休彥也回過神來，對方如果不是針對自己的舅爺，隻是針對自己的話，那以自己舅爺的權勢，完全可以保下自己！

  想到這，高休彥馬上配合起來，下跪說道：“舅爺，蘭欽自知並無過錯，相比東廠一定是抓錯人了，既然他們上門來了，那蘭欽就和他們走一趟，也不算什麽大事。”

  “豈有此理！這怎麽行？”

  呂調陽吹胡子瞪眼道：“你又不是尋常人家，乃是我呂家之人！錦衣衛都無權擅自捉拿，更不論是東廠！有老夫在，你且別怕。”

  這是幹嘛？張百戶有些茫然。在他的麵前表演爺慈孫孝呢？

  “咳咳。”張百戶鄙夷的看了他們一眼，不鹹不淡道：“下官乃是奉陛下聖旨行事！”

  轟隆！

  晴天霹靂。

  呂調陽老臉瞬間蒼白無數，他滿臉不可置信的問道：“為何，老夫甥孫究竟犯了什麽錯？竟然惹得陛下親自下旨？”

  高休彥也是同樣麵如死灰。

  張百戶冷笑道：“呂閣老，你當真不知？”

  也不等對方解釋，張百戶繼續說道：“下官隻是奉旨行事，多餘的話還請呂閣老進宮自行向陛下稟報吧！”

  “來人，將高休彥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