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李傑徐偲等人終於樂觀不起來了。

  “年關將近，肉食倒是不缺，可蔬菜怎麽就這麽少？”

  李傑十分無語，很難想象這麽大一座海島，島上的土著竟然不會種植，自身的食物居然是靠天賞臉而來。

  這就是和他們勤勞漢人最大的區別吧！

  徐偲歎息道：“還好島上青果充實，味道也不好不壞，這裏魚兒充沛一網下去能捕撈不少，勉強能夠堅持。”

  “海上也吃魚，現在也吃魚……”李傑天天吃這些白肉吃的想吐了，這時候他才明白，水師駐地時的待遇有多好，至少能吃到不少紅肉！

  水師將士們和水手們忙著捕魚，作為船上唯一能提筆寫字的人，丁恬則被要求手寫桃符。

  即便身處異鄉，漢人依舊不忘節日，還有祭拜祖先—

  而條件雖然撿漏，但所有人臉上都暫時拋去了憂愁，充滿著喜慶。

  看著丁恬一筆一劃的勾刻著桃符，一旁的曹誌高負手站在船邊，幽幽的看向大明的方向。

  “怎麽？想嫂子和我那大侄子了？”丁恬打趣道。

  前兩年攻陷倭洲之後，曹誌高虜獲了不少倭洲大名的女兒，其中有一位十分恬靜，還給曹誌高誕下了一個大胖小子，雖然沒有三書六聘，但他們這些原晉西白蓮教出身的兄弟還是認為那就是他們的嫂子。

  “是啊，不知不覺都大半年沒見了。”曹誌高感慨道。

  遠處正有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女子，帶著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在海邊挖掘著貝殼之類的東西。

  曹誌高難得沒盯著某些裸露的位置看，而是看著那個小孩，呆呆的出神。

  丁恬沉默了，他沒有著急找女人安家，自然也是無兒無女，所以他並不能理解曹誌高的這種思家的情緒。

  在他看來，兄弟都在的地方，才是家……

  安遠候柳懋勳與陸繹等人籌備武舉的事情爭吵頻頻，甚至一度在朝會之上，在禦前也是互相爭執。

  可讓他們奇怪的是，不僅萬曆小胖子沒有怪罪，就連李太後都隻是靜靜的聽著。

  這樣的場麵十分詭異，於是他們五人鬼使神差的達成了默契，初步敲定了章程。

  兵部衙門內，淩雲翼的簽押房內，陸繹掂量了手中修改了無數次的，勉強敲定的章程，緩緩說道：“此番軍中挑選八成年齡在十五至二十八的壯年參加武舉籌備，剩下的兩成交由民間報名。”

  “不過本候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儒生文人參加就是……”

  這一點陸繹心知肚明，恐怕連真正的寒門百姓也沒有幾個。

  都說窮文富武，幹參加武舉的，家裏沒點富碩程度恐怕都供不起。

  安遠候柳懋勳興許覺得某些戲一旦演了起來，就必須有始有終，於是他低頭反駁道：“兩成百姓太多了，到時候要是他們人數沒達到怎麽辦？況且百姓對軍中的規矩一點不知，和那些將士一同參加，落後是必定的。”

  “那安遠候你說怎麽辦？”陸繹也不生氣，反問道。

  “分批，如同洪武時期的南北榜一樣。”兵部右侍郎方逢時頹然說道。

  “這是什麽鬼主意！”

  寧遠候何德撇了撇嘴，道：“當年南北榜的影響有多惡劣，難不成你們文人都不知道？行了吧，今天就到這裏了，本候還要回去籌備過年的事宜！”

  武勳們過年遠比文人要忙多了，他們之間平日裏聯係很少，唯一能夠光明正大的走訪的恐怕就隻有過年和上元節了！

  而陸繹同樣沒什麽心情和他們扯皮，他這幾年在外奔波太久，過年能夠在家的次數都很少，這一次他無論如何也要陪陪妻兒。

  於是寧遠候何德前腳剛走，他後腳就尾隨其後。

  騎馬回到府中，正好看見各地莊子的管家帶著車隊運送年貨與賬冊錢財而來。

  陸安南現在算是半個管家，所以他正在操持。

  “見過老爺。”

  各地莊子的管家看見了陸繹，連忙下跪行禮。

  陸繹擺了擺手，疑惑道：“今年已經臨近年關，怎麽這時候才來？”

  這些莊子大多都在陸繹生父陸炳的老家平湖，因為路途較遠，運送的東西較多，一般都會在十一月左右就要抵達，可現在距離過年已經沒有了幾天，這才有了陸繹這般發問。

  有一名年長的管家苦笑道：“老爺您有所不知，來時因為銅錢與碎銀太多，我們前去南京戶部兌換寶鈔，卻沒想到南京戶部衙門內發生了火災，居然燒掉了不少寶鈔……”

  “現在我們能來，還是和一些當地的商賈兌換的寶鈔，一開始他們要不少利錢，在聽說我們後麵是老爺後，就不敢要了……”

  “還有這事？”

  陸繹目光一凝，當即調轉馬頭，直奔錦衣衛衙門。

  錦衣衛的校尉都認識自己老大，所以沒人膽敢阻攔，陸繹直衝北鎮撫司，見到鍾辰飛後當即問道：“南京戶部的事情你可知道？”

  “下官正要去和大人匯報。”鍾辰飛一臉肅然的說道：“五天前下官就已經知曉了此事，不過茲事體大，下官在沒有確認真偽的時候不敢貿然匯稟……”

  “哦？到底怎麽回事？”陸繹眯眼說道。

  “聽說是南京戶部重庫之中的寶鈔燒掉了一多半，甚至還燒死四個守庫小吏。”

  “其中是何人所謂，又是怎樣起火的，還在查。”鍾辰飛凝重道。

  “當初讓你將人都撤出去，留給他們，你可曾照做？”陸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問道。

  “大人不愧有先見之明，下官早就讓南京的錦衣衛跑去沿海，說是調查殘餘倭寇的蹤跡，所以當時還在的留守人員寥寥數幾。”

  “很好，讓那些個喜歡搶兵奪權的人頭疼去吧。”陸繹笑了笑，自己這個年總算能過的輕靜，不過有些人要忙到頭咯。

  這年頭但凡走水，基本上都是人為的！

  “好一個不小心起火啊。”

  萬曆小胖子的案桌上分別拿著錦衣衛東廠，以及南京戶部的奏章，嘴角麵露不屑道：“這是還將朕當做小孩呢？”

  “傳陸……”萬曆小胖子下意識的想要依靠陸繹，但他又想起對方為了武舉一事操持了良久，疲憊的麵容。

  隨後他低頭看向了龍案上的有關錦衣衛的奏章章，轉口說道：“傳田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