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麵楚歌?
作者:細柳蘭舟      更新:2021-04-28 12:11      字數:2272
  這通政司本來就備有紙筆,為的就是方便大臣們有需要的時候在此急就奏章。

  眼睜睜的看著陸繹鋪開紙筆揮毫而就,楊允中終於知道陸繹不是開玩笑的,頓時有些慌了。

  真要較真起來,他今天的行為就算不是陸繹參奏的那兩條大罪,最少也要受一個“行為不瑾”的評語,他楊允中在官場中又不是沒有敵人,平白無故多這麽一個罪名真是何苦來哉。

  隻是文人最講究“風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就算有心楊允中也沒臉當場想陸繹服軟啊。

  就在楊允中急的滿頭白毛汗的時候,通政司裏麵不慌不忙的踱出來一人。

  此人身長八尺,方麵大耳,一看就是福相,再加上身穿朱袍,胸前繡著一隻雲雁,在場的所有文官都趕緊主動行禮:

  “見過楊大人。”

  楊允中也鬆了一口氣,來人正是他的頂頭上司,而且正好是通政司右參政,專管記錄武官貼黃、衛所官襲替緣由,以備征選之事,恰恰能拿捏陸繹。

  這位楊大人名叫楊成,嘉靖三十五年進士,剛入京師不久就接任通政司右參政一職,正是得用的時候。

  楊成雖然也不喜武臣,但沒有這些人這麽毛躁,而是淡淡的說道:

  “不過是些言語衝突,何必鬧的滿城風雨,陸大人,這事就這麽算了吧?”

  楊成覺得自己給夠了陸繹麵子,可是陸繹卻深知自己今天受了這麽大的羞辱,若是虎頭蛇尾不了了之,恐怕今後的日子就不用過了。

  再說了,就算自己肯放手,這些文臣難道就對自己少了輕視和排擠了嗎?

  早有成算的陸繹聽而不聞,把奏折寫完之後,吹幹墨跡,冷笑著遞給楊允中道:

  “這是彈劾你的奏折,你有膽拒收試試!”

  楊允中臉色慘白,這封奏折他還真不敢拒收,但又不敢伸手去接,隻能求救一樣看著楊成。

  楊成哪想到陸繹這麽不給自己麵子,氣的手都在哆嗦,指著陸繹說道:

  “好,好你個陸繹,你,哼!”

  楊成好歹是朱袍大員,當麵威脅的話自然是說不出口的,但是這話裏的意思也沒有打算和陸繹善了。

  陸繹如今虱子多了不癢,將那封奏折強行塞到楊允中手中,揚長而去。

  等陸繹出門了,這些青袍官兒才忿忿不平的叫嚷起來:

  “武夫跋扈!”

  “果然粗鄙不堪,吾等羞於與之為伍!”

  “太放肆了,簡直忍無可忍,我要上書參他!”

  ……

  這些人發泄著不滿,但是卻沒有人敢像剛才那樣肆意嘲笑羞辱陸繹了,哪怕背著他的時候也一樣。

  同時,剛才大家還一致誇讚楊允中敢於直刺武夫,現在大家卻心照不宣的繞著他走,即便是平日裏稱兄道弟詩詞唱酬的同年們也都隻能報以歉意的笑容,而後躲瘟神一樣逃之夭夭。

  原本還指望著大家通力協作把自己拉出泥潭的楊允中頓時心寒了,正當他都要絕望的時候,楊允中突然想到一個人:

  “對,還有他,隻有他才能救我了。”

  楊允中急匆匆將手裏的奏折交上去,火燒屁股一樣跳上轎子催促道:

  “快,快去老君堂!”

  ……

  出了通政司,陸繹心中更加煩躁,本來這幾年因為朱希中的愚蠢,各種牛鬼蛇神都冒了出來,如今錦衣衛正是多事之秋。

  可是現在自己還要應對這些無恥文人的攻訐,偏偏這些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拖後腿的功夫一等一的厲害。

  若是能盡心盡力,無所避忌的做事就好了。

  陸繹心中感歎,很快就想到正事上去了:“恐怕如今,除了李西野,還有人在背後推動這事,否則僅僅一個南京禮部尚書,不可能讓這些文官都篤定自己無力回天!”

  陸繹心中警惕,思索一番,突然拔轉馬頭,直奔東華門外。

  雖然陸繹不常來此地,但是張家的門房還是一眼就看到了高頭大馬上的陸繹,慌忙起身迎了出去,還不忘讓身邊的小廝趕緊去裏麵通報。

  原本那些候在張府外等著召見的文武官員還有些不滿,心想著是什麽人居然能讓張府如此禮遇。

  等他們看清楚陸繹的時候,頓時一片驚詫,有些城府不夠深的人就抱怨起來了:

  “不過是個武夫,憑什麽讓他越到咱們頭前去。”

  這人還指望別人附和他,沒想到“嘩”的一下,他的周圍就空了一片,人人躲他就像躲瘟神一樣。

  這人臉色一下就白了,抬頭看到張府門房那譏諷的眼神時,更是頭腦裏麵一片空白。

  陸繹卻沒心思去計較這樣不長眼的人,他剛被引進張府,抬頭就看見前麵站著一個笑吟吟的中年人:

  “見過陸大人!”

  陸繹回了半禮,笑著招呼:

  “遊七,太嶽兄在嗎?”

  遊七半弓著身子在前麵引路,這要讓外麵的人看到了,保證要跌破一地眼珠子。

  但遊七習以為常了,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也沒有“宰相門前七品官”的驕矜,反而十分恭敬的說道:

  “老爺在書房等你。”

  兩人一路說著閑話,很快就到了張府的書房。

  張居正敞著門,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份奏折,麵有憂色的歎道:

  “自世宗以來,國用日蹙,已經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了。”

  陸繹知道自己這位知己心憂天下,他也心有戚戚的點頭附和道:

  “文恬武嬉,長此以往,大事不妙。”

  兩人說了些朝廷裏的大事,張居正突然笑著打趣道:

  “你這是捅了馬蜂窩了,怎麽人人都要上章彈劾你?”

  陸繹想了想,還是說道:“並非我有意立威,而是天津衛所見,實在是駭人聽聞,太嶽兄,你大概怎麽都想不到,堂堂天津錦衣衛,被區區一商行欺上門來,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張居正眉頭微皺,這種事情他倒是沒想到,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說話,隻靜靜的聽陸繹說起這段時間在天津的見聞。

  慢慢的,張居正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尤其是聽到陸繹說如今天津三衛的軍戶全都淪為那些衛所軍官的佃農奴仆時,他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思襯一番才緩緩說道:

  “我欲蕩滌汙濁,一掃妖芬,還我大明朗朗乾坤,不知世兄可願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