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娓出去時，子躍就在三光閣外麵等著她。

  見唐娓欲哭不哭的狀態，她沉沉地歎了口氣，“唐姑娘，你不應該。”

  唐娓心中有氣，一邊走一邊懟她：“什麽叫作不應該？什麽又叫作應該？”

  “唐姑娘似乎……”子躍斟酌著用詞，“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唐娓冷笑一聲，“你這話說得我好似細作一般，董叔送我來，也隻是叫我來多說說好話，好讓黃家不越過董家去。你什麽時候還學會擅自揣摩了？”

  子躍笑道，“這才是唐姑娘。”

  唐娓身形一僵，子躍的這句話讓她回想起剛被董叔接到外頭的自己，那時自己剛遭受了那樣可怖的一場磨難。而子躍又那般反應，她不由把許多氣都撒在了子躍身上，直到唐娓有一日恍然間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知府家的千金了，才收斂了一身的嬌小姐脾性，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其實，姑娘原來就很好。”

  唐娓睨了她一眼，“我已經不是那時候的我了。”

  她必須完成父親的遺願——活下去。

  現在的她，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舍棄一些東西。

  “唐姑娘明白就好。”子躍滿意地眯起眸子，但她一直學不會微笑，神色僵硬，甚至連做起表情來都有些滑稽。

  唐娓肆無忌憚地笑出聲。

  她知道的，一味的天真無法保護她。

  *

  雖然宋熠然白日在三光閣表現得分外冷淡，好像不曾與唐娓有過交集一樣，但晚上依舊讓人去傳了唐娓。

  令他感到驚訝的是，小姑娘臉上的表情與昨日並無變化。甚至於她周身的氣質變得隱隱不一樣起來，即便靜靜站在那裏，媚意也從她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

  ……終於要露餡了嗎？

  宋熠然暗自揣測著，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向她招了招手，“過來。”

  “今日在三光閣的時候，可是怨本侯了？”宋熠然輕柔地撫著她。

  白日與子躍一番對話，唐娓下定決心親手打碎美好的幻象時，才發覺表麵的溫柔竟然是如此虛假，宋熠然哄自己時就像是在逗弄一個鬧脾氣的小貓，反正隻要順順毛就變得一如既往的溫順了，何必在乎那麽多呢？

  “奴婢不敢怨侯爺。”唐娓大膽地環抱住宋熠然的腰身，她微微仰著頭，使自己說話時的吐吸恰巧灑在宋熠然的脖頸處，“奴婢不過是奴罷了，主子要怎麽處置，便怎麽處置。”

  宋熠然的喉結動了動，啞聲道，“阿娓想被主子如何處置？”

  唐娓朝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說出這句話時，宋熠然忽的驚覺自己竟不知不覺被唐娓牽著走了，他的神色嚴肅下來，卻又很快被唐娓的動作勾了魂。

  她竟含住了自己的喉結！

  宋熠然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長臂往前一攬便把少女帶至床上，唐娓的輕笑聲如銀鈴，讓宋熠然不覺更加渴望。

  ——這才是真正的狐媚子嘛。

  唐娓歪頭，假意天真地看著宋熠然。

  既然是狐媚子的定位，那麽不做些狐媚子應該做的事情，豈不是虧大發了？

  唐娓嘴角輕輕勾起，看著宋熠然不覺沉淪其中的姿態，難以抑製的感覺在心中擴散開來。

  在這一刻，她知道，她終於拿回了主動權。

  *

  “記住你的身份。”

  宋熠然似是終於被唐娓逼得失態，半夜起身冷冷地吐出這句話。

  本就是一場大膽的博弈，唐娓麵對宋熠然如此激烈的反應也不意外。

  ——她已經不想再受宋熠然的擺弄了。

  充滿野性的小貓當意識到甜蜜的陷阱隻是為了困住她的一場困局時，也會想做出反擊。

  唐娓清晰地，記得以前教她的嬤嬤曾經說過，男人最喜歡具有神秘感的女人，忽遠忽近，讓男人又愛又恨，一舉一動牽動他的心緒，就證明你已經成功征服了這個男人。

  唐娓不想征服宋熠然，她隻想要讓自己不會被宋熠然隨意地拋棄。一旦有了新的女人，就全然忘了她。

  皮肉之苦也罷，心痛也罷，為了活下去，唐娓都願意受著。

  事已至此，她的感受又何曾重要？

  但有一個唐娓萬萬想不到的人竟然顧及到了她的感受。

  *

  三光閣內。

  宋笙一早就將唐娓喚來，言辭中竟頗帶著幾分愧疚，“昨個兒霜兒來玩，她本就是倔驢的脾氣，不知怎麽的非要見你不可，倒是讓你和侯爺難做了。”

  唐娓揣測著回道，“姑娘怎會有如此想法？”

  宋笙見唐娓沒有怨懟她的意思，頓時眉開眼笑，“阿娓不怪我就好。說實話，昨個兒我擔驚受怕了好久，就怕侯爺那個性子怪罪我傷了他心尖尖上的人兒。”

  唐娓極度懷疑宋笙看多了話本，要不然怎麽會有如此天馬行空的猜測，昨日宋熠然那番表現，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姑娘……”唐娓還欲說什麽，卻被宋笙所打斷。

  “現在大家都傳你是一個狐媚子。”

  宋笙笑眯眯地說道，宋笙長相清純無辜，看起來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唐娓也不確定她究竟是順口一提還是故意嘲諷她，便沉默著沒有應聲。

  緊接著，宋笙又開口了，“可若我是侯爺，也定要日日寵幸你的。這麽好看的美人兒，不寵你寵誰呢？”

  唐娓輕吐出一口氣，“謝謝姑娘誇獎。”

  “你倒是也不客氣。”宋笙笑道，“不過，我就喜歡你這麽不客氣的人。”

  這一聊，宋笙與唐娓便聊到了傍晚用膳的時候。

  小廝過來叫人，正在興頭上的宋笙一揮手，說道，“侯爺要接人自己來三光閣接，沒看到我們正忙嗎？”

  唐娓垂著頭不說話。

  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宋熠然果然來接人了，他忙了一天，麵上難掩疲色，高大的身軀遮住了從門外照進來的夕陽，黑沉沉的眼睛冷冷地望過來，聚焦在唐娓身上。

  “喲，一晚都舍不得？”宋笙調侃道。

  宋熠然沒有理會，走到唐娓跟前，低聲道，“該回去了。”

  宋笙還在揶揄地看著唐娓，但唐娓卻無法故作輕鬆地笑出來，因為她看見了宋熠然雙眼中的戒備。

  “唐娓，該回去了。”宋熠然又重複了一遍。

  唐娓一顆心漸漸沉入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