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看著此時在自己麵前哭花臉的孫子，再回想著他剛剛說出的話，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心疼，除此之外，還有那無盡的愧疚。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從他的父母手中把他強留下來，那或許他就不會被妖族的那些暴徒斬斷手腳了。隻是老乞丐自己心中也明白，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把眼前的這個孩子從他的父母手中強留下來，或許眼前這個跟自己沒有絲毫血緣關係的孫子早就被他那喪盡天良的父母給活活打死了。

  老乞丐心知肚明，自己眼前的這個孫子是有多麽的渴望擁有和同齡孩子一樣健健康康的身體，況且自己當初給他取名叫平安，又何嚐不是希望他從此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可是當老乞丐看了一眼自己項中戴的那個特殊的項圈之後，便覺得自己的這個希望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奢望。

  即便是心中再苦不堪言，但老乞丐並沒有在麵上流露出自己內心的痛苦，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的口吻道：“好，爺爺答應你！不過你要記住你剛剛說的話。”

  平安聽完後，咧開自己滿是黃土的嘴巴歡呼雀躍道:“謝謝爺爺！平安一定會說到做到的！”

  老乞丐見此，便一言不發的在別的那些老乞丐諷刺的眼神中走向了小乞丐之前發現屍體的地方。

  “平安呐，趕緊跟上你爺爺，他要上河邊撿寶去嘍……哈哈……”一個身材短小且瘦骨嶙峋的老乞丐笑著說完後，其餘的那些老乞丐也跟著肆無忌憚地笑起這對打算打撈屍體的爺孫來。

  因為在他們的眼中，實在是看過太多的生老病死了，也因此對死亡看得極淡。而且在這些本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老乞丐眼中，與其花費力氣去河邊打撈一具毫無用處的屍體，還不如正兒八經的在河邊曬會兒太陽，然後接著回家吃野菜呢。

  隻是年小的平安卻不懂剛剛那位老爺爺為何會如此說，也不明白其餘人為何會取笑爺爺和自己……他隻是想趕緊到河邊幫著爺爺把死了的那個孩子打撈上來，可惜由於太心急了，反而累得他自己又多摔了幾跤。

  再說已經走到屍體旁邊的老乞丐，對其餘那些老乞丐的嘲笑也是置若罔聞。此時的他正準備彎下腰打撈起河中漂浮的小孩屍體，隻不過老乞丐這一彎腰，卻著實在心裏吃了一驚。

  隻見河中漂浮的小孩屍體，那張臉看起來跟個正常睡著的孩子沒有任何兩樣，一點也看不出已經死亡的痕跡。老乞丐這一驚之下便伸手去探小孩的氣息，這一探之下更是險些讓他那顆急速跳動的心髒差點蹦出了嗓子眼。

  顯然此時漂浮在河麵上的小孩並沒有死亡，隻不過老乞丐發現這一點後，卻顯得很謹慎。

  隻見老乞丐先是強壓下心中的驚慌，然後又偷瞄了一眼那些仍舊躺在河灘上曬著太陽的老乞丐。當發現他們紛紛盯著自己看時，老乞丐在心中暗道一聲“不好”的同時，憂心忡忡地想道：

  “絕不能讓那些老家夥知道這孩子還活著，否則他們定會拚了命的來搶奪……隻是眼下還是得先想個好法子將這孩子撈上岸才是……”

  就在老乞丐一籌莫展的時候，他的孫子也是一跳一跳地到了他的身邊。隻見小乞丐剛準備蹲下身子去幫自己的爺爺，可是由於一個身子沒穩住，便一下子跌倒在河中了。小乞丐這一下跌倒，濺起的河水夾雜著稀泥將他自己和河中的孩子裹了個通透。

  老乞丐見此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同時在心中暗道一聲:“真乃天助我也！”

  ……

  “啪！”

  “打死你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老乞丐裝做在打平安的同時，狠狠地往那個小孩臉上裹滿了稀泥。做完這一切後，老乞丐又故意惡狠狠的將平安丟在岸邊，然後擺出一副極不情願的表情將小孩從河中抱起。

  接著瞪了剛掙紮起身的平安一眼後佯裝惱怒地罵道：“礙手礙腳的東西，還不趕緊滾回家呆著去！”

  老乞丐罵完後，便不在理會委屈哭泣的平安，而是懷中抱著撈上來的那個小孩朝著他們的那間破屋走去。平安見此，當即抹著眼淚跟了上去。

  ……

  在向陽鎮的這片土地上，入眼處全是斷壁殘垣。在一個剛好用來躲風避雨的牆角下，老乞丐和平安到達了他們的家。沒錯，眼前這個隻能遮風，卻不能擋雨的牆角便是他們的家。

  老乞丐將自己懷中的小孩輕輕地放在地上後，先用手粗略地幫那孩童擦了擦臉上已經有些幹了的泥巴，接著又掐了掐小孩的人中。

  原本委屈哭泣的平安不知道是因為好奇還是關心，當下止住了哭聲後靜靜的在一旁看著躺在地上的小孩。

  “咳咳……”

  當老乞丐反複推拿了幾次後，隻見那小孩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伴隨著咳嗽他的口中也是吐出了許多的水。

  “爺……爺爺，你快看！他還活著……”原本在一旁靜靜看著一切的平安看到小孩睜開眼後，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驚叫道。

  隻是平安卻不知道他的這一叫，差點兒讓他爺爺的一顆心髒再一次給驚地蹦出嗓門來……

  老乞丐沒等平安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捂住了他的嘴，然後神色慌張地囑咐道:“乖孩子，記住一定不可以把這孩子還活著的消息說出去，不然咱們爺孫倆和他都會遇到極大的麻煩！聽明白了嗎？”

  看到被自己捂著嘴的孫子怯弱的點頭後，老乞丐方才有些後怕地鬆開了自己的手。直到此時，他們爺孫兩這才開始仔細地打量起躺在地上的小孩來。

  隻見這小孩一頭披肩的長發，雙目炯炯有神，麵上還未擦幹淨的泥土下麵依稀隱藏著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沒過多久，躺在地上的小孩便蘇醒了過來。

  “乖孩子，你叫什麽名字？”老乞丐滿麵和善地問道。

  雙目顯得有些迷茫的小孩在聽完老乞丐的問話後，先是緩慢地搖了搖自己的頭，然後自言自語道:“我叫什麽名字……”

  老乞丐見此，當即心中暗道一聲“不妙”，接著便再次開口試探地問道:“乖孩子，那你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嗎？”

  “我從哪裏來呢？”小孩聽後麵上依舊是一副神情呆滯的模樣，口中重複著老乞丐剛剛問自己的話……

  老乞丐的心裏已然涼了大半截，然而就在他心中犯愁的時候，卻聽到自己的孫子輕聲問道:“弟弟，你一個人在外麵，那你的父親和母親一定會很想你吧？他們要是找不到你肯定會很著急的……”

  “父親……母親……”小孩還沒說完便抱著頭痛苦的哭泣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口中叫道，“我的頭好疼……”

  看著此時抱著頭痛苦不堪的小孩，平安自己也急著淚流滿麵，接著便連忙爬到小孩身邊抱著小孩道:“弟弟乖，不哭！不哭了頭就不疼了……”

  小孩被平安抱住後，由於注意力轉移的緣故，果然頭便沒剛才那麽疼了。

  老乞丐親眼目睹了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後，饒是他和那些老乞丐一樣看多了這世間的人情冷暖，但仍舊被眼前這兩個孩子之間最純真的關懷給打動了。

  “乖孩子，頭疼就不要想了！爺爺給你倆去煮點野菜吃。”

  ……

  此時的老乞丐一邊心不在焉地煮著野菜，一邊在心中想道:

  “如今這個孩子沒死的消息恐怕很難一直隱瞞下去，倘若那些老家夥知道自己這裏多出了一個四肢健全的小孩，他們肯定會想盡所有的法子來搶的……到時單憑自己這把老骨頭又如何能抵擋的住呢……”

  陷入沉思的老乞丐任憑野菜煮爛也沒注意到，反而是平安看到後提醒道:“爺爺，菜快煮爛了……”

  “哦哦……爺爺這就盛出來給你倆吃！”老乞丐說完後，便從牆角的草堆下麵翻騰出兩隻殘缺不全的碗，接著將野菜連著湯一起盛到碗中後分給了平安和小孩。

  “爺爺，你怎麽不吃啊？”平安捧著盛了半碗野菜湯的破碗一邊心滿意足地喝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乖孩子，你們就快吃吧，爺爺不餓……”

  平安雖然年幼，但是也看出了爺爺有心事。

  “爺爺，你放心！這次平安一定會按你說的做……會離開向陽鎮去天賜都乞討的。”年幼的平安嚐試著安慰自己的爺爺。

  平安這一說完後，倒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之前還在為小孩的事情煩心的老乞丐聽完後心中便有了計較。

  ……

  “乖孩子，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平凡，旁邊的這位是你的哥哥，他叫平安。”

  老乞丐說完後，小孩聽後口中喃喃道：“平凡……”

  “真是太好了！爺爺，平安以後有弟弟了……”一旁的平安聽完後很是興奮地說道。

  小孩看了看滿臉慈愛的老乞丐後，又看了眼興奮不已的平安，然後輕聲喚道：“爺爺……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