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作者:薛定諤家裏的貓      更新:2021-04-26 02:11      字數:3298
  燒雞在鹵湯裏燜了十多個小時, 香味完全滲透進雞的每一處骨肉了。

  李三順把所有的燒雞撈出來瀝幹,再用荷葉和草紙包好。

  這包燒雞也是一門學問, 包好後燒雞外形要齊整, 雞肉要緊實,拆開包裝後燒雞皮相要好看。

  以後說不定能開一家燒雞店,日日賣燒雞呢!

  李三順心裏幻想道。

  他一邊包燒雞, 一邊給兒子解說:“你看, 燒雞要這樣放上去,兩隻腿要在前麵, 這樣買的人一揭開繩子, 見到的就是兩隻肥肥的雞腿。”

  “裹荷葉的時候手上要用勁, 但也不能太用力了, 先左右再上下, 包緊實嘍。”

  劉大銀從盆裏撈出兩隻雞爪子, 給了兩個孫子一人一個,“出去玩吧。”

  劉大銀看著他們爺倆動作,說道:“三順, 等把燒雞裝完了, 你把雞爪子也包一下。”

  李三順手上動作著, 抬頭問她:“包這個幹什麽, 你還打算拿這個去賣?”

  要不是手上沾滿了湯汁, 劉大銀真想給他一腦瓜兒。

  “那錢大夫幫了咱們這麽大的忙, 你不得感謝感謝人家啊。咱們家裏沒有別的東西, 拿一些雞爪給人家,也是咱們的一份心意。”

  劉大銀恨鐵不成鋼,老頭子的腦袋就不能轉悠一點:“雞爪子上雖然沒有多少肉, 但也是個葷腥。再說了, 這雞爪子下酒可是比燒雞還好呢。”

  李三順習慣性的想摸摸腦袋,手舉起來又想起自己滿手油,一臉憨笑:“還是你腦子轉的快。”

  劉大銀:老頭子看上去更傻了。

  火車要晚上才走,劉大銀一直等到天黑了,才和兒子出門。

  家裏沒有自行車,也沒有牛車驢車,劉大銀隻能步行和兒子一起去縣城。

  二十多裏的路,還得背著東西,劉大銀不覺得累,反而精神無比。

  這背上背的不是燒雞,是小孫子的手術費,是將來大孫子的學費,是他們李家全家的希望。

  一點都不重,越重越好,越沉才越好呢。

  劉大銀上了火車,母子兩個在不同的車廂,李留柱不放心她:“娘,你自己一個人能行嗎?”

  劉大銀把包放好:“怎麽不行,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呢。好了,火車快開了,你快走吧。”

  李留柱又囑咐了他娘幾句,依依不舍的走了。

  劉大銀坐在座位上,仔細地觀察每一位乘客,看看誰是她的潛在客戶。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不少人都是拖家帶口,回家探親的。

  這一個車廂裏有好幾個穿著時興,打扮洋氣的乘客,劉大銀暗暗把他們記在心裏。

  在這個車廂,劉大銀還遇見了一個“熟人”。

  是那個在醫院買了她兩隻燒雞的年輕人。

  這次他穿著一身綠色的軍裝,臉上沒有帶著那個大的出奇的黑眼鏡,是個非常精神的小夥子。

  一開始劉大銀根本就沒有認出他來,等到火車開動,他又拿出那個大黑眼鏡戴上,劉大銀才認出了他。

  跟劉大銀買燒雞時,他全程帶著那個黑眼鏡,一下子就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也不怪劉大銀認不出他來。

  好好的一個小夥子,怎麽腦袋就有些不正常呢,這都上了火車了,怎麽又戴上那黑眼鏡了。

  難道這是省城最新流行的洋氣打扮?

  那個小夥子不是一個人,是和三個年輕人一起坐的火車。

  不知道他說了一句什麽,逗得他的同伴哈哈大笑。

  他的三個同伴看穿著打扮,也都是富裕人家的後生。

  劉大銀背起包,朝他們走去。

  “小夥子,你還記不記得我?”

  朱建軍正和堂兄弟們閑聊呢,冷不丁一個聲音在他腦袋上響了起來。

  他嚇了一跳,語氣就有些不好:“誰啊?”

  抬起頭一看,原來還是熟人,他們前天才見過。

  “是你啊,大娘。”

  劉大銀把手裏的蛇皮袋往前一遞,讓朱建軍看個清楚:“小夥子,我又帶了好幾隻,你還要不要。”

  朱建軍這次和幾個堂兄弟回老家,是去看大爺爺的。

  大爺爺是他爺爺的親哥哥,一輩子沒成家,養大了他的爺爺和姑奶奶。

  他爺爺受到波及的那幾年,他的父母叔伯也都被下放到了邊疆裏的山溝溝裏。

  邊疆條件苦,他大爺爺舍不得侄幾個孩子受苦,就把他們接到了老家。

  他和幾個堂兄弟姐妹幾乎就是大爺爺一手帶大的。

  這次爺爺住院沒法會老家,他們回老家陪大爺爺過節。

  見到是劉大銀,朱建軍頓時熱情起來。

  他家燒雞的味道真是不錯,吃了還想吃。

  要不是不知道賣燒雞的那人住在哪裏,朱建軍早就上門去買了。

  “大娘,你包裏還是一樣的東西?”朱建軍問。

  劉大銀點頭:“當然是一樣的了。”

  朱建軍站起來:“那好,你跟我來。”

  這次和他們一起去大爺爺家的,還有兩個堂姐 ,一個堂妹,她們是女孩子,買的臥鋪。

  朱建軍喊道:“跟我來。”

  他的三個堂兄弟摸不著頭腦,還是跟上了。

  朱建軍的一個堂兄問他:“建軍,你又搞的什麽名堂?”

  朱建軍臉上帶笑:“帶你們去吃好東西。”

  臥鋪車廂人要少得多,也幹淨整潔的多。

  劉大銀包裏燒雞的味道毫無顧忌的散落出來,往每一個人的鼻子裏鑽。

  朱建軍的一個堂兄使勁吸吸鼻子,“他娘的,這是什麽味道?真香。”

  “好像是燒雞。”

  “你是不是饞傻了,還燒雞,現在有個燒雞蛋吃我就滿足了。”

  他說完又使勁聳聳鼻子:“好像還真是燒雞。”

  燒雞的香味如影隨形,一直跟著他們。

  都不是蠢人,他們三個很快就把目光放到了劉大銀身上。

  反正這裏也沒有旁人,李大銀笑著把蛇皮袋打開一條縫:“我家祖上以前可是在宮裏給皇上做禦廚的,這可是祖上流傳下來的手藝。不是我吹,吃了我家的燒雞,別人家的燒雞再也入不了口。”

  說話間就到了朱建軍幾個堂姐妹的臥鋪車廂,朱建軍敲敲門:“姐,是我。”

  不大的臥鋪間一下子進來四個人,立馬變得擁擠了。

  朱建軍堂姐朱建麗問:“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都來了,有事?”

  和朱建麗一個臥鋪間是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孩子,也是回家探親的。

  朱建軍歉意道:“我們有事找我姐姐,打擾你們了。”

  夫妻兩個把孩子抱上床,妻子笑笑:“你們聊。”

  “大娘,你把包打開吧。”

  劉大銀打開蛇皮袋,拿出一個草紙包著的東西。

  那東西一拿出來,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太香了。

  這味道太香了。

  劉大銀就在手上解開繩結,打開草紙和荷葉,一直油亮肥大的燒雞露了出來。

  除了劉大銀,臥鋪間裏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口水。

  “三斤多,七塊錢一隻,不要票。”

  劉大銀用手指指了指朱建軍:“這個後生買過我的燒雞,他可以作證,我家燒雞的味道沒的說。”

  朱建軍:“你們在爺爺病房裏吃的那燒雞就是他家的,味道怎麽樣?”

  “味道非常好,我還想吃。”朱建軍最小的堂妹說道。

  朱建國在堂兄弟姐妹裏年紀最大,當即拍板:“我們要三隻。”

  除了大爺爺,村裏還有兩家親戚,以前也對他們照顧良多。

  劉大銀把蛇皮袋口撐開,以便他們挑選。

  坐在床上的夫妻兩個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妻子下床走到劉大銀麵前,“大姐,我也要一隻燒雞。”

  他和丈夫也是過節回老家探親的。

  能買得起臥鋪火車票,家裏的條件自然不會差。

  一隻三斤多的燒雞七塊錢,對他們的家庭條件來說,真的不貴。

  更何況還不要肉票呢。

  父母年紀大了牙口不好,燒雞肉嫩好咀嚼,最適合老人吃了。

  劉大銀喜出望外,趕緊把剛係好的袋口又打開。

  這位婦女仔細挑揀了一番,終於選出一隻滿意的燒雞。

  她拉住要走的劉大銀:“大姐,我還有幾個朋友也在這個車廂,我去問問他們,要不要燒雞?”

  平常發的肉票大家都舍不得用,隻有過年過節或者家裏來個客人的時候才舍得去買點肉。

  這還得早早就去排隊,一旦去的晚了,肉沫都搶不上了。

  現在有不要票又不貴的燒雞,誰不想要?

  正好她有三個朋友就在這趟車上,家境都不差,剛上火車時和她們聊天,還說起家裏的肉票不夠的事情呢。

  她急匆匆的開門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跟在她身後的有三個人。

  朱建軍手一招,“行了,咱們既然辦完了事了,那就先走吧。”

  進來的三個人都是婦女,穿著打扮都不差。

  劉大銀也不多說廢話,把六隻燒雞一一拿出來擺在蛇皮袋上:“七塊錢一隻,不要票。”

  年紀最大的一個女人說道:“就剩下了這六隻了,便宜一點吧,六塊五毛錢我們包圓了。”

  劉大銀淡淡道:“不講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