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作者:薛定諤家裏的貓      更新:2021-04-26 02:11      字數:3116
  兩個警察把手絹裏的錢拿出來, 一張一張的對著窗戶舉高查看。

  江聞鍾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的腿肚子隱隱有些打顫。

  除了零錢, 還有二十多張十元和五元的他沒有換掉, 萬一有一張兩張的有針眼,他要怎麽解釋。

  他剛在外麵信誓旦旦地說他沒有拿李家的錢,李家做了記號的錢轉眼就在他這裏被發現了, 他要怎麽解釋?

  到時候警察會怎麽做, 會不會把他帶到派出所,學校裏的老師和同學又會怎麽看他?

  最嚴重的後果, 學校會不會因為這個把他開除, 他好不容易掙來的前程, 難道就這樣被毀掉嗎?

  都怪李家人, 姐姐明明都把錢借給他了, 他們幹嘛還要找來, 甚至還給他按上了一個偷盜的名聲。

  開林的病醫生都說了晚一年做手術也可以,難道他們就不能再等等,非得要置他於死地嗎?

  江聞鍾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李家人身上, 隻是他忘了, 他上高中的學費是李家人出的, 他和江母吃的糧食, 有一多半是李留柱送來的。

  李家人也給了他機會, 要是劉大銀問他的時候, 他能有一點點良心, 把錢還給李家人,李家人是根本不會報警的。

  很快,一個警察就說道:“這一張錢上麵有針眼。”

  “這一張也有。”

  “這張也有。”

  …………

  最終警察找出了五張十元的, 十三張五元的, 一共十八張有針眼的人民幣。

  劉大銀先發製人:“你不是說沒拿我家的錢嗎?那我做了記號的錢怎麽會在你這裏?”

  江聞鍾小聲說道:“這錢是我姐給我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警察發現第一張有記號的錢時,他就想好了說詞。

  錢是他姐姐給他的,至於他姐姐是怎麽弄來的這些錢,他就不知道了。

  “你胡說,”李蓮花喊道:“剛才你還說學費是你姑姑給的,是你娘在村裏借的,怎麽現在又說是你姐姐給你的。”

  “我姑姑給了我一點,我娘借了一點,我姐姐也給了我一些。”江聞鍾低下頭,聲音又低了一些:“我知道我姐姐在你們家裏不能當家做主,我怕你們知道他給了我錢,回家找她算賬,所以我就沒說。”

  婆婆當家,媳婦偷偷摸摸給弟弟學費,這也說的過去。

  劉大銀早就想到江聞鍾會把一切都推到江安妮身上,畢竟他就是這樣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他胡說,”劉大銀衝著麵對警察說道:“警察同誌您不知道啊,我的小孫子,也就是江聞鍾的親外甥,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到了醫院一檢查,才發現是先天性心髒病。醫生說了,必須要做手術,我們一家子人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才攢下一點錢,可還是遠遠不夠。”

  她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下眼淚,繼續說道:“錢不夠,親朋好友我們借了個遍。可我們的親戚也都是農民,能有多少錢?我和老頭子舍下麵子,在村裏挨家挨戶的磕頭借錢,好不容易才把孩子的手術費湊夠了。”

  劉大銀雙眼盯著江聞鍾:問道“江聞鍾,我問問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親外甥身體不好,需要動手術?”

  江聞鍾低下頭,不敢和她對視,聲音明顯小了不少。

  “知道。”

  “那好,我再問你,”劉大銀繼續問他:“你知不知道開林的手術費不夠,我和他爺爺到處借錢。”

  “知道。”

  “你說錢是你姐姐給你的,你姐姐會這麽傻,把自己親兒子的手術費給你?退一萬步說,這錢真的是你姐姐給你的,你就不想想,她到底哪裏來的錢,這錢到底是幹什麽的?”

  江聞鍾不說話了。

  劉大銀說的這一切他當然都知道。

  他姐姐給他錢時,他就已經知道姐姐的錢到底是哪裏來的,可他沒有問,他姐姐也沒有說,他隻好裝不知道了。

  劉大銀對江聞鍾的想法也能揣摩個差不離。

  她在心裏“呸”了一口,裝什麽正人君子呢,不就是又想當□□又想立牌坊。

  “同誌啊,這錢在江聞鍾這裏找到了,你們看怎麽辦吧?”劉大銀問警察。

  “請江同學跟我們走一趟吧。”

  學校的領導來的晚,路上隻聽人說了個大概,此時聽見警察要把自己學校的學生帶到派出所,不由地說起了好話:“警察同誌,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能考到我我們學校的學生,都是品學兼優的,人品一定沒問題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的。”

  李蓮花:“誤會?什麽誤會?這都人贓俱獲了,還能有什麽誤會?我們剛來的時候就問江聞鍾了,他不是說沒有拿錢嗎,那我家的錢怎麽在他包裏搜出來了?難道是錢長了腿跑到他的包裏去了?”

  江聞鍾繼續反駁道:“我沒有,這錢是我姐姐給我的。”

  劉大銀在一旁淡淡說道:“來之前,我問了你姐,你姐說沒給過你錢,村長和好幾位鄰居都能作證。”

  到了派出所,江聞鍾被帶到了審訊室,李家三人跟著警察去錄口供。

  “同誌,俺問一下,既然錢在江聞鍾那裏找到了,那什麽時候能還給我們?我家孫子還等著這錢做手術呢?”劉大銀問。

  “這個不好說,要等嫌疑人證據確鑿,定了罪,贓物才能返還。”

  “那謝謝同誌了。”劉大銀說道。

  “娘,咱們現在怎麽辦?”李蓮花問道。

  李家三口站在派出所門口,劉大銀眯著眼考慮了一下:“咱們回家。”

  李蓮花:“回家?咱們走了,江聞鍾咋辦?”

  “他在派出所,還能跑了不成?現在正是麥收,咱們不掙公分怎麽吃飯?你在省城呆好幾天,你婆家到了有意見的時候了。再說了,咱們在省城也沒地方住啊。”劉大銀淡淡道。

  李蓮花:“娘說的對。”

  從派出所出來,李三順一直沉默著。

  夫妻幾十年,李三順想些什麽,劉大銀當然知道:“你是覺得我做的絕了,不該把江聞鍾送進派出所?”

  李三順趕緊搖頭:“當然不是,我隻是想不通,好好的娃子怎麽變成這樣的了?他要是真的上學沒錢,那還好說。可他竟然買了手表,一塊手表得多少錢?他有這錢幹嘛還要兒媳婦給他的錢?”

  劉大銀翻了一個白眼:“別說有錢交學費,就是沒錢,有良心的人也不會要江安妮給的錢。我問他了,知不知道開林有病,知不知道咱倆挨家挨戶的借錢,看他的樣子,那是當然知道的。”

  她啐了一口,接著說道:“既然知道,那他還有臉要他姐姐的錢,他就不想想,他姐姐怎麽能一下子拿出錢,那錢是幹啥用的,他心裏能沒數?”

  “咱們李家對他們江家,說得上仁至義盡了。江聞鍾和他娘吃的喝的,一大半是咱們李家給的,他初中高中的學費,是咱家給他掏的,可他平日裏見到咱們是什麽態度?好像要了咱們的錢髒了他的手似的。你要是真的有本事,那就別要啊。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什麽東西啊?”

  一時激動,劉大銀咳嗽了好幾聲。

  李三順拍著劉大銀的背給他順氣:“好了,別罵了,江聞鍾又不在這裏,氣的還不是你。咱們去火車站,來的時候我就打聽了,下午有火車走,咱們先去火車站等著。”

  在這個年代,作風問題可是大問題,江聞鍾偷了錢,那可是要開除的。

  關於他的去留問題,學校裏緊急開了個會,經過一番研討,決定先保留江聞鍾的學籍,要是他真的被判了刑,再開除他。

  現在是農忙時節,大街上一個閑人也沒有,明晃晃的太陽照的人眼暈。

  韓冬青騎著一輛自行車,攔住了一個拉車的老人:“請問一下,江聞鍾家裏怎麽走?”

  韓冬青穿著一件白色的的確良襯衫,下麵穿的黑色褲子,腳上是一雙黑色的皮鞋。

  他身姿挺拔,渾身上下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一看就不是做農活的人。

  大爺停下車,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大爺,我是江聞鍾的同學,有事找他母親的。”韓冬青笑著說道。

  江安妮在搬到鄉下前就和韓冬青分了手,不久後她就和李留柱訂了婚。韓冬青傷心至極,一次也沒來過江安妮在鄉下的家。

  “哦哦,你找今年考上大學的江聞鍾家是嗎?他家就在那邊,你看到那棵大楊樹了嗎,樹北邊,門口朝南的就是他家。”

  “謝謝您了,大爺。”

  “不用謝。”

  劉大銀三人剛從縣城回來。他們早上到的縣城,他們沒有什麽交通工具,隻能一路走著回來了。

  三人和韓冬青一個向東,一個向西,正好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