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激動！你先別激動！”

  男子手忙腳亂，好半天才勉強讓元生平複。

  他望著麵色蒼白，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的元生，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心疼。

  這孩子，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些。

  要換成他家裏那個沒心沒肺的皮猴子，估計才不管你這麽多呢。

  他歎了口氣，說道：“你先在這裏好好休養身子，我會繼續派人去尋找你弟弟的，就算找不到他的人，他的屍首我也一定會給你找回來，讓你能將他好生安葬。你也別太傷心了，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不能為了已死之人殘害己身，你說對不對？”

  元生咬著下唇，淚流滿麵。

  他仿佛丟了魂一樣，讓男子見了直歎氣。

  他站起身，丟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後就走了出去。

  他走後，元生繼續躺下來，望著床頂目光空洞。

  -

  又過三日。

  日漸消瘦的元生坐在窗前，望著窗外飄落的鵝毛大雪，發出一陣劇烈咳嗽。

  被男子派來照顧他的小廝趕忙從門外衝進來給他拍背順氣，安撫道：“小公子，您都在這兒坐一天了，還是先回床上歇著吧，莫先生說要您臥床休養，您可不能不遵大夫囑咐昂。”

  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小廝見了都歎氣。

  怎麽會有人舍得把自己折騰成這樣？

  小廝喋喋不休的開解，元生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腦子裏想著：下這麽大的雪，遇安一定很冷吧。

  要是遇安也被救了那該多好。

  這樣他們就可以安安心心待在這裏，等著姐姐來找他們了。

  在他沉浸於自己的世界裏時，男子大步流星從門外跨了進來。他拍落肩頭沾上的雪花，免除小廝的行禮，望向元生失魂落魄的後背，問道：“他最近怎麽樣？”

  小廝無奈搖頭：“回王爺的話，小公子他還是老樣子，茶飯不思的，夜裏還經常做噩夢，每每都喊著他弟弟的名字從夢中驚醒，然後一整夜都輾轉反側。”

  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整個人都瘦脫了形。

  任誰見了都得說一聲可憐。

  男子點點頭：“下去吧。”

  “是。”小廝恭敬離開。

  男子大步跨到元生身旁，笑道：“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見元生沒有回應，男子又加了一句：“是關於你弟弟的。”

  這回，元生眼中有了波動。

  他緩緩回過頭，聲音嘶啞，目光裏帶著一絲急切。

  “壞、壞消息……”

  男子在他對麵坐下，為自己斟了杯茶，說道：“壞消息是，我依然沒找到你弟弟。”

  眼裏的光破滅了，一層水霧緩緩浮了上來。

  “別急著哭呀，你也不問問好消息是什麽？”

  擦了擦眼淚，元生又問。

  “那好消息是什麽？”

  “好消息是，我也沒找到你弟弟的屍骨。”

  元生一怔。

  這算什麽好消息？

  看穿他所想的男子笑著解釋道：“沒找到屍骨是好事，證明你弟弟很有可能還活著！”

  “真、真的嗎？”元生激動起來。

  “嗯，我的人把崖下都快翻過來了，不僅找到了綁架你們的那個領頭人，還把他藏在身上的武器都翻找出來了！然而，找遍所有你弟弟有可能落下的地點都沒找到你弟弟，我猜想，他很可能被別人救走了……”

  聽到這話，元生眼中煥發神采。

  隻有人沒死，下落不明算什麽？

  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去找他！

  元生想給男子行個大禮，但他雙腿沒有知覺，隻能作揖後將腦袋磕在桌上，鄭重道：“先生大恩，元生沒齒難忘！待元生身體好轉，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

  “不必如此。”

  男子將他扶起來，柔聲道：“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用不著你報答。”

  “可是……”

  “沒有可是。”男子截斷他話頭，轉而笑問道：“你說你叫元生，那你姓什麽？”

  恩人相詢，元生自然知無不言。

  “我姓孟，因生在上元佳節，所以叫元生。”

  “孟元生……，倒是個好名字。”

  男子是真心誇讚，元生臉上露出一抹淺笑，這是他這幾日來第一次展露笑臉。

  男子也跟著笑起來，隻是對比元生的含蓄，他要更顯豪放一些。

  笑後，他又說：“那你是哪裏人？等你身體大好後，我便著人送你回去。”

  他和他弟弟失蹤這麽久，他們家裏人一定很擔心吧。

  “多謝先生，我乃長寧縣長陽鎮人。”

  “長寧縣？”男子微愣。

  葉陵那小子不就在那邊駐守著呢麽。

  這還真是巧了。

  他揉了揉元生的頭發，保證道：“你放心吧，長寧縣我知道，等你休養好身體，我第一時間就將你送回去！今日天色已晚，你收拾收拾就休息吧，我還有好些公務要處理，改日再來看你。”

  元生點頭，乖巧道：“好。”

  ……

  男子走後，小廝端了熱水進來，要幫元生擦洗。

  元生紅著臉，羞赧道：“我、我自己來。”

  從沒被人伺候過，他有些不習慣。

  小廝拒絕他自己來，笑道：“您現在身子不方便，還是讓小的來伺候您吧。”

  身為下人，伺候主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洗完臉，擦完手，他蹲下去給元生洗腳。

  元生問：“小哥哥，你叫什麽名字呢？”

  這小廝看上去很年輕，估計也就比他大個三四歲。

  小小年紀，幹起活來卻無比利索。

  讓元生都自愧不如。

  不過元生卻並不羨慕他，畢竟身為大戶人家的奴仆，身契都掌握在主子手裏，一輩子辛苦操勞不說，生死也隻是主子一句話的事。

  “小公子可別這樣叫奴才，若被人聽見了奴才是要被問罪的！”小廝惶恐不已，在元生驚訝的目光中，他又緩緩說道：“如果小公子不嫌棄，叫小奴多吉便可。”

  “好，多吉。”元生從善如流。

  生存在這偌大的府邸裏，總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經此一事，元生算是開了眼了。

  擦洗完，多吉將元生抱到床上。

  他替元生蓋好被子，正準備將水抬出去倒掉時，元生將他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