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樣，任誰見了都得說聲可憐。

  但，可憐無用。

  謝瀾更覺糟心至極。

  “對不起有什麽用？說句對不起你娘病就能好了嗎？真是煩死了，攤上你這麽個小倒黴鬼！”毫不客氣的將人數落一遍，邊說邊不耐煩的將人拽進藥堂，把櫃台拍的震天響！

  “還愣著幹什麽，抓藥啊！”她瞪了藥童一眼。

  “你這臭乞丐——”藥童剛要發作，就見謝瀾將一些銀兩拍在櫃台上，立馬轉變了臉色，樂嗬嗬的說：“好嘞，您稍等！”

  小男孩的藥方已經被撕成了兩半，藥童將藥方拚起來，然後對著藥方就開始抓藥，不一會兒，就將包好的藥材遞給謝瀾，笑眯眯將人送出藥堂。

  “給你，趕緊回家給你娘熬藥去吧。”

  將藥材塞進小男孩懷裏，謝瀾轉身就走。

  她顛著輕飄飄的荷包，臉都綠了。

  管一次閑事，竟讓她的荷包縮水至斯！

  怪她太賤，非要湊上來當這冤大頭。

  事已至此，除了含淚吞下這啞巴虧外，別無他法。

  “等等！”

  小男孩追上前來，一把拉住她胳膊。

  “藥都給你買了，你還想幹什麽？”謝瀾頓住腳步，語氣抓狂。

  小男孩被她瞪起來的眼睛嚇一跳，但還是鼓足勇氣道：“謝、謝謝你。”

  “就一句謝謝這麽簡單？”

  她撇撇嘴，對這幹巴巴的道謝太不在意。

  不過她也沒有為難眼前這個小窮鬼，見他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後，隻善意一笑：“逗你玩呢，走了。”

  說走就走。

  走出一大截路，她又停下來，回過頭沒好氣道：“別在跟著我，再跟就揍你！”

  她揚起拳頭，原意是想嚇唬他。

  卻不料，他倒固執的很。

  怎麽威脅都不肯離去。

  到最後，謝瀾也拿他沒辦法了，她放棄前進，很幹脆走到他跟前，目光憤憤，咬牙切齒道：“小混蛋，你到底想怎樣？”

  “我、我認得你。”小男孩嘀咕一句。

  他聲音太小，謝瀾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麽？”

  “我說……”小男孩抬起頭來，露出一張稚嫩卻十分明豔的臉，輕聲道：“謝謝你，謝瀾姐姐。”

  “！”

  謝瀾瞪大了眼睛。

  這小蠢貨——怪、怪好看的。

  長睫卷翹，眼似桃花。

  發如濃墨，唇若塗脂。

  他凝望著她，一雙桃花眼清澈見底，略彎的眼尾處有顆紅痣繾綣，配上那如清潭蘭草般的長睫，一眼望去微風拂動，撥亂春雪，說不出的勾魂撩人。

  小小年紀就這麽風華絕代，長大還得了！

  “咳！”以拳抵唇，謝瀾輕咳一聲，壓製心中瘋長的槽意。

  半晌，她才幹巴巴道：“你知道我？”

  “嗯！”男孩用力點頭，“我們是一個村的，隻是我家在山上，我平日裏照顧娘很少下山，姐姐不認識我也在常理中。”

  “怪不得我沒見過你……”

  謝瀾目露了然。

  這麽出色的外貌，要是見過一定忘不了。

  “那你叫什麽名字？”

  “元生。”他有些靦腆，聲音也輕，“孟元生。”

  姓孟？

  謝瀾眨眨眼：“你和村裏孟海一家是什麽關係？”

  姓氏一樣，應該是沾親帶故的吧？

  哪知元生搖了搖頭，急忙撇清道：“我和他們沒有關係，我和我娘是外來戶……”

  “行吧。”謝瀾沒在問下去。

  又不是查問戶口，問那麽清楚做什麽？

  而且人家姓什麽，家裏做什麽，又從哪裏來，和她都沒關係。

  問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她便作罷。

  “你趕緊拿藥回家吧，我要走了，你別再跟著我。”

  揮完手，謝瀾快步離開。

  走出一段路，她回頭望去，孟元生果然沒在跟上來。

  他隻是站在原地目送她離開。

  謝瀾鬆口氣，收回視線。

  隻要小東西不跟著她，一切都好說。

  ……

  直至她身影淹沒於人海，孟元生才低下頭去看懷中抱著的藥。

  他抱緊藥。

  心中淌過一陣暖流。

  真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小丫頭。

  他唇角一彎，聲音輕淺，風晃一過。

  “謝瀾……”

  -

  “姐姐回來了！”

  謝瀾回到集市口，就見遇安和妹妹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吃的正歡。

  “是周爺爺買給你們的嗎？”走近後，謝瀾笑問。

  遇安動作一頓，頗有些心虛。

  剛才有賣糖葫蘆的經過，妹妹就吵著要吃，他身上沒錢也拿妹妹沒辦法，正要嗬斥她的時候周爺爺已經將糖葫蘆買回來了。

  他怕姐姐責罵自己，隻縮著腦袋當鵪鶉。

  更將糖葫蘆往身後藏了藏。

  “好吃嗎？”

  他的小動作當然沒能逃過謝瀾的火眼金睛，她隻當沒看見，語氣平和的詢問。

  “好、好吃……”

  遇安無法昧著良心說不好吃，他偷偷打量著謝瀾臉色，見她沒流露出失望和生氣的表情後，膽子稍大一些，朝她揚起一個心虛的笑容。

  謝瀾將妹妹抱起來，捏著她的小臉蛋，嗔道：“真是個小貪吃鬼，你們有沒有和周爺爺說謝謝呀？”

  “謝過了謝過了！”周有福接話道：“安哥兒和寧姐兒都很懂事，像他們這麽聽話又聰明的孩子，要都是我的孫子該有多好。”

  他一臉期盼。

  然而謝瀾隻是抿著唇，但笑不語。

  她如此表現，周有福若還不明白，那他就是個傻子！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恰巧這時，周順回來了。

  周有福朝他使了個眼色，隨後就見周順搖搖頭，麵露苦澀。

  “……”

  周有福心中咯噔一下。

  看來是不成了。

  -

  回去途中，車上一直很安靜。

  謝瀾不說話，兩個孩子也不敢玩鬧，隻睜著大眼睛，無聊望著路邊開滿的不知名野花。

  周有福父子倆也成了悶油瓶，一聲不吭。

  這份安靜一直持續到回村。

  即將到達村口時，謝瀾忽然開口道：“周爺爺，一會兒您把我們放在前麵那條岔道上吧，我們抄近路回去。”

  “你們三個半大孩子，拿著那麽多東西不方便，我還是將你們送到家門口吧，這樣你們也能輕省些。”收養計劃沒能成功，周有福心中很是失望，但他也沒因此翻臉，依舊慈祥和藹的回應謝瀾。

  “多謝您的好意，不用這麽麻煩。”謝瀾婉拒道。

  她有著自己的考量。

  畢竟車上拉著這麽多東西，坐車的話就得從村裏過，難免招搖。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她雖不怕別人來強搶，卻也懶得應付那些人貪婪的嘴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謹慎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