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季辛一打岔，尋卿都險些忘了自己要問些什麽，現下聽到季辛的聲音，她才找回了些理智，隨後又神情警惕地回頭瞥了一眼仍舊笑意吟吟的季辛。

  見狀尋卿心中有些懊惱，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何要那樣做，但做都做了，她也沒辦法假裝什麽都沒發生，不過季辛這模樣，卻叫她更加惱火了，臉上的熱度一直就沒降下去過，若是再燙一些，說不定都能在這寒冬的冷風中冒出些煙來。

  如此一來，尋卿如何能再與季辛同處一室呢？她生怕自己又一恍惚，再做出些什麽失態的事情來，於是便對季辛說“我就在這兒問好了，左右也就是向你問一件事。”

  季辛見她說話時一直有白霧，鼻尖耳尖都凍紅了，於是堅決地開口道“上來說話吧，別凍壞了。”

  尋卿為難地躑躅了片刻，不過季辛都這麽說了，她也不知該如何推拒下去，其實她是感覺不到多少寒意的，畢竟九覃山上無論四季還是晝夜，都是冷冽的寒冬，她早就習慣了，不過季辛顯然無法放心。

  因此尋卿雖有些不大好意思，但終究還是磨磨蹭蹭地回到了馬車上，一進入車廂內，便被季辛塞過來一個用上等皮毛細心裹著的湯婆子，她接過來雙手捧著，一陣陣暖意便從手掌傳遍了四肢，雖說她並不怕冷，但這樣暖和的溫度也還是會讓她覺得舒適。

  尋卿在季辛對麵坐下，同時季辛也向她遞過來一杯熱茶，她伸手接過，輕輕吹了吹熱氣，然後小小地抿了一口，神情舒展了一些，季辛眼神溫柔地看著她，開口道；“今年這雪來得倒是有些突然。”

  尋卿放下茶杯，隨後掀起簾子看了看外麵的漫天大雪，輕聲回道“是啊，這樣大的雪，但願不要將路給封住了。”

  “封住也好，雖說要耽擱些日子，但暗處那些人也不好下手不是？”

  聞言，尋卿搭在簾子上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她放下簾子，輕笑了一聲，說“也是，如此說來，這場雪來得倒真是時候了。”

  季辛也跟著笑了笑，而後卻突然沒頭沒腦地對尋卿問了一句“卿卿，你喜歡冬日嗎？”

  尋卿實在不大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問，怔愣了一瞬後，猶豫著回道“也說不上喜不喜歡的吧，我是將近年尾生的，一年最喜慶的日子就在冬日裏，不過從前我身子弱，經不得凍，所以冬日裏很少出去，若是不小心受了風寒，定是要病上些時日的，但我偏又有些貪玩的時候。”

  說到此處，尋卿回想起從前自己不顧宮女太監們的阻攔，興致勃勃地去玩了一會兒雪，之後病了好些日子，還驚動了皇貴妃親自過來對她嚴厲地說教了一番，話雖不大中聽，但現在看來，卻字字句句都是對她的關懷，如今再也不會有人那般口是心非地關心她了。

  而且她人生中的許多大事，大都發生在冬日裏，讓她刻骨銘心，永世難忘，所以這種寒意，已經被她記在了心底最深處。

  想到這些，尋卿忽然有些難過，不過她不想叫季辛看出來，很快便將話題一轉，道“後來跟著師父一直住在九覃山，那地方一年四季都像是冬季，所以我也習慣了，對冬日倒是有一種熟悉的親切之感。”

  季辛哪裏看不出來尋卿在刻意掩飾些什麽，從前的事情，似乎是尋卿的一個禁忌，她很少會主動提起，哪怕偶然間說到了，她也都隻是簡簡單單地幾句話便帶過了。

  季辛了解她的性子，若是什麽好的事情，她大都不會瞞著他，唯獨是那些不好的，她是不願叫他知曉的，尤其是她吃過什麽苦，有過什麽傷心的事情，她一向都瞞得很緊，他隻有旁敲側擊才能看出一些。

  其實在這些方麵，他們倆是有些相似的，他同樣也不願意尋卿知道他都經曆過些什麽，但他們的這種相互隱瞞，卻都隻是不希望對方因為自己的事情而難過，正因為在意那個人，才不想見到對方不開心的模樣，哪怕是因為自己的事情。

  但是後來他卻漸漸地明白了，有的時候適當地讓尋卿明白他的境遇，其實是會讓她更加理解他一些，也能讓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一些的，所以他從前無論經曆了什麽，或是為尋卿做了些什麽，都不大讓她知曉，現在卻會向她透露出一些來，果然如此一來尋卿對他愈發關切了。

  因此他也希望尋卿能夠對他多吐露些真心，放下些心防，讓他能更加了解她，也更清楚到底該怎樣對她更好。

  不過尋卿的態度也不是他能夠輕易改變的，季辛雖然心底有些黯然，但也隻能繼續這樣，讓尋卿逐漸明白他對她的真心，從而慢慢地打開她緊閉的心門。

  眼下季辛雖然心疼都從心裏蔓延到了眼底，但他還是沒有多說些什麽，而是微微低垂下了眼簾，對尋卿說“我倒是很喜歡冬日，雖然有些濕冷，但除了這時節，便再看不到這般的雪景了。”

  尋卿麵上顯出一抹淺笑，回道“也是，而且這新年沒有大雪相襯，總覺得像是少了些什麽似的。”

  “不過若是大雪封了路，今年這新年，咱們恐怕就要在半路上過了，明年定要好好辦一場。”

  聞言，尋卿倏地一愣，而後她微微眨了眨雙眼，掩蓋住眼底的酸澀之意，輕輕嗯了一聲，說“不打緊的，我覺得在哪兒都一樣。”

  “是啊，隻要人在，這年在哪兒過其實也都是一樣的。”

  尋卿哽住了，不知該如何回季辛這話，她沒想到季辛已經將她計劃進了往後的日子，甚至已經在考慮和她在一起的下一個新年，可是她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對她來說，每一日都有可能是最後一日，雖說她從後悔自己做過的決定，但是她卻突然有些害怕，若是她真的不在了，季辛會怎麽樣。

  她也一直都不敢去問，當初得知了她發生那般變故，季辛究竟是如何度過的，他有為她難過傷心過嗎？若是再經曆一次這樣的離別，他又該如何麵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