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尋其實也沒見過賢妃幾次，印象中賢妃像是個隨時會隨風飄去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

  與皇貴妃像是兩個極端，她們兩人也不怎麽來往，而她為數不多的見到賢妃的時候，賢妃對她也不甚熱絡。

  方才歐陽尋見著季辛也是腦子一熱就這麽厚著臉皮跟人家走了，回過神來她也有些臉熱，明明季辛既然在宮裏上學，日後也不是沒有機會再見到，她實在是衝動了些，可是話既說出來了，也沒有反悔的道理。

  她不是個多話的性子，因此一路上倒是季辛說得話要多些，他同她講了許多顧未銘做下的糗事兒。

  歐陽尋也覺得好笑，顧未銘其實隻是個從小被慣壞了的孩子，又因為自家姐姐當上了皇後，有些不知分寸罷了。

  歐陽尋心想，那日是遇著她也就罷了，若是他再不長記性，日後說不定要惹出什麽禍事來。

  倒是季辛明明年紀更小些，看著卻懂事知禮多了。

  “說起來，你瞧著比我要小些，如今幾歲了？”歐陽尋突然問道。

  季辛詫異地眨了眨眼，道“我虛歲十一，殿下比我要大些嗎？”

  瞧見他這模樣，歐陽尋立馬看穿他的心思，微微皺眉不高興地說“我就要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自然是比你要大上許多的。”

  季辛連忙道“是我唐突了，請殿下恕罪。”

  歐陽尋也不是真的為這點小事兒生氣了，怪她自己個子小，季辛又生得高，兩人看上去倒真像是同齡人，季辛會誤會也不奇怪。

  見他小心地打量著自己，歐陽尋搖了搖頭說“也不算唐突，我本就矮小，自然看上去不像是比你大的。”

  說著不自覺地露出些失落神色，季辛見狀心裏有些不忍，安慰道“可是殿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

  話沒說完季辛就匆匆地轉過了頭，不敢對上歐陽尋投過來的目光，手掌握成拳，真想給自己來一拳，他方才怎麽能那樣說話，跟個登徒子似的。

  歐陽尋被季辛突如其來的誇獎弄得楞了一下，看向旁邊一臉害羞的小少年，輕聲笑道“你可真是嘴甜，若你是我的弟弟便好了。”

  “殿下如此尊貴，我身份低賤，怎麽配得上做殿下的弟弟呢？”季辛喏喏道。

  殿下居然說他嘴甜，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誇他。

  殿下還說想要他做她的弟弟，想起那些所謂的“親人”，他暗暗地想，比起那些人，若殿下真的是他的家人就好了。

  可是他是不該有這樣的妄想的，他與殿下不過見過幾麵，說不定殿下隻是在客套罷了。

  “你別這樣說，我不愛聽這樣的話。”

  季辛聽到她這樣說，心裏有些酸澀，他果然不討喜，殿下定然是惱了他了，一時間也不敢再去看歐陽尋。

  歐陽尋見他這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的模樣，著急之下停下腳步，伸手過去拽住他的袖尖，季辛被拽得一頓，茫然地看向急得兩頰微紅的歐陽尋。

  “我才不管那麽多，反反正以後我就把你當作弟弟了。”

  季辛愣住，反應過來後，也紅了臉，微微地點了點頭，害羞小聲道“嗯。”

  落後幾步的宮女們麵麵相覷，那麽多人上趕著討好五公主都不成，沒想到這位季小公子竟入了五公主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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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走到棠梨宮時，落霞已經布滿了天際。

  五公主到了的消息已經先一步傳進去了，他們走進棠梨宮，賢妃已經帶著人候在院子裏了，見到他們進來，賢妃微微福身向歐陽尋行了個禮。

  “臣妾見過五公主殿下。”

  歐陽尋還禮道“賢妃娘娘安好，貿然叨擾，還請娘娘莫要見怪。”

  她有些緊張，怕一向清冷的賢妃嫌她煩人。

  好在賢妃搖了搖頭，說“殿下肯賞光是我的福分，隻是我這兒也沒什麽好的來招待殿下，不過是些粗茶淡飯，殿下不嫌棄就好。”

  歐陽尋忙道“娘娘真是客氣了，今日是娘娘的生辰，還未向娘娘道賀呢，望娘娘平安康健萬事順心。

  隻是來得匆忙，未備好禮，回去我便叫人送來。”

  她有些臉紅，賢妃娘娘別是覺得她是上門來蹭飯的吧。

  賢妃輕聲謝過，末了還微微笑了一下，歐陽尋也靦腆地回以一笑。

  一旁的季辛楞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姑姑笑呢，不過他怎麽突然覺得姑姑和殿下笑起來，那麽地像呢。

  賢妃的笑意轉瞬即逝，領著他們走向殿內，季辛跟在她們後麵，暗暗地想著。

  姑姑和殿下似乎都不喜歡自稱“本宮”，殿下看上去也不是話多的性子，也不常笑，怎麽越想越像姑姑呢？

  隨即又暗自搖頭，他這是想到哪兒去了。

  賢妃沒有子嗣，棠梨宮布置自然不會考慮到小孩子是否便利。

  對著麵前對她來說太高了的椅子，歐陽尋犯了難，看向一旁輕輕一躍就坐上去了的季辛，她輕輕咬了咬下唇，猶豫著要不要試一試跳上去，可是萬一失敗了可就丟人了。

  正糾結著，歐陽尋身子忽然一輕，一雙纖長的手臂將她溫柔地托起來，又穩穩當當地放在椅子上。

  她回過頭，看見賢妃麵帶歉意道“我個子高，宮裏的桌椅也高了些，殿下看看現下是否合適。”

  歐陽尋試了試，除了腳底下空空的，其實還好，也不影響夾菜。

  她嗯了一聲，說“挺好的。”

  隨即歐陽尋的目光便被滿桌的飯菜吸引去了，這桌菜雖不說有多名貴，但竟然都是她愛吃的。

  原本歐陽尋還擔心萬一飯菜她吃不慣會不會失禮，其實她有一點點挑食，喜歡吃略帶辛辣的食物，但她性子內向，從來又不會主動告訴別人她想吃什麽，遇到不喜歡的飯菜她自然吃得少些。

  宮裏飲食偏淡，隻有皇貴妃喜食辣，所以雖然皇貴妃不待見她，可她每次在昭陽宮用飯都很滿足。

  這是她第一次自己單獨到別人宮裏做過客，沒想到賢妃的口味和她這麽合得來。

  胃口小又挑食的歐陽尋難得被勾起了饞蟲，乖巧地坐著，默默期待著開飯。

  季辛略帶不解地看向賢妃，姑姑不是一向口味清淡嗎，今日這些菜竟全是重口的，結果又見賢妃竟坐到了歐陽尋的身旁。

  沒有理會季辛疑惑的目光，賢妃淡淡開口道“用飯吧，殿下喜歡吃什麽？”

  歐陽尋害羞又誠實地說“都喜歡。”

  季辛生平第二次看見他的姑姑笑了，還一邊笑一邊將桌上的每一道菜都給歐陽尋夾了一些，一轉眼就在她的麵前堆成了座小山。

  賢妃滿意地看著開開心心刨著菜吃的歐陽尋，偏過頭對上自家侄子複雜的目光，冷然道“我也夠不到你那邊，想吃什麽自己夾。”

  明明給歐陽尋夾菜滿桌都能夾回來，竟然說夠不到

  看穿賢妃根本就沒有給他夾菜的想法的季辛，自己默默地伸出筷子。

  沒想到這時他身旁默默地夾過來一筷子菜，季辛轉頭看向有些不好意思的歐陽尋，笑了笑，道了聲謝。

  歐陽尋覺得賢妃真是溫柔，竟如此照顧她這個“客人”，皇貴妃都沒這麽給她夾過菜。

  不過見到因此季辛卻被冷落了，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她想既然她承諾過要將他當做弟弟，就應該要照顧他，於是便開始給他夾菜。

  季辛倒沒因受到冷落委屈，不過歐陽尋給他夾菜他還是很高興的。

  賢妃見狀，又給歐陽尋夾了一些菜，並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季辛。

  季辛卻裝作不懂的樣子，享受著歐陽尋的照顧，也回報地給歐陽尋夾菜。

  結果這頓飯吃到最後，歐陽尋撐傻了，她覺得自己從來沒這麽撐過。

  宮裏規矩嚴，除了宮女伺候，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夾菜，歐陽尋沒法拒絕。

  再加上飯菜實在太合她的胃口了，一不留神就吃多了。

  賢妃見歐陽尋悄悄地揉了揉肚子，暗自皺了皺眉，忙停下筷子，道

  “我這院子裏紮了個秋千，殿下要不要玩一玩？也當消消食了。”

  賢妃的提議正合歐陽尋的心思，自然應下了。

  “好呀，我們一起去吧。”她轉過頭看向季辛，季辛也點點頭。

  不過賢妃說小孩子們玩，她就不湊熱鬧了，自己在院子一旁的石桌上研究棋局。

  歐陽尋和季辛在秋千那兒玩得熱鬧，賢妃叫底下的宮女去煮幾杯消食兒的熱茶。

  采霜吩咐下去，而後退在一邊，賢妃下棋最不喜旁人打擾。

  她暗自想著，今日真是奇了，娘娘從未在這石桌下過棋，這可是頭一遭。

  這也就罷了，那院子裏的秋千娘娘向來是誰也不讓碰的，連娘娘自己都不坐，怎的今日願意讓五公主去玩了？

  她偷偷瞧著，娘娘今日旗子落下得似乎慢了些，似乎還聽見娘娘微不可聞地歎了一聲。

  一模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