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九慕與景許的浪漫散步終究還是結束了，他把程嘉留給景許護衛，自己和程意兩人返回了鬼界。

  接下來的幾天裏，景許表現得極度幽怨，行為異常，比如

  有時她盯著枝頭一片紅葉發呆，目光繾綣，就像盯著衛九慕一樣。

  有時她望著吹過山崗的清風，歎一口氣，嘴裏開始念不知道她從哪裏看來的相思詩句。

  有時她看到路過的兩個小青年，一邊露出姨母笑，一邊傷感地捂著心口，不願再看。

  有一天晚上最過分，大半夜她不睡覺，坐在屋頂上賞月，一邊賞還一邊折傳信紙鶴，對著紙鶴一句一句的說著顛三倒四的話，說完直接把紙鶴燒掉。

  程嘉覺得，他家王妃主子這種行為，大約就是相思病犯了吧？王妃和王爺這樣兩地分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怎麽這次相思之情來勢如此凶猛？

  不行，要趕緊給娘子寫封信谘詢谘詢，當女性犯相思病時應該如何應對。

  一直到快要抵達兩界通道時，景許才像回過神來一樣，恢複了正常的情緒，傷春悲秋什麽的，真的不是她的風格。

  程嘉終於鬆了口氣。

  他總不能真的按照秀珠教的去做，否則日後王爺秋後算賬的時候，他就要廢了。

  “穿過這裏就能去到玄界嗎？”景許彎腰低頭，盯著眼前這個狗洞大小的七彩通道，這是要爬過去嗎？

  堂堂兩界通道，怎麽就不能修得霸氣一點呢？好歹能讓人站著走過去呀。

  “嗯。”程嘉話少，也不太明白景許這滿臉嫌棄是為什麽。

  景許心中哀歎自己一世英名即將掃地，鑽狗洞什麽的，算了，她以前又不是沒幹過！

  景許貓腰準備要往裏鑽時，程嘉眼疾手快拉住了她，說“王妃，不是這樣進去的。”

  啊？那怎麽進？

  景許往後讓了一步，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程嘉會意，立即上前演示一遍。

  首先將一隻手搭在“狗洞”上方凸起的小石塊上，然後按一下……哎哎哎哎，人怎麽不見了？

  景許嚇了一跳，趕緊照著程嘉的動作做了一遍，她手上才剛按下去，就看到這個“狗洞”陡然變大，其中的七彩光芒扭曲旋轉起來，一股強大的吸力一下子把她吸了進去，身邊隻剩下飛速掠過的色彩，眨眼間她就四仰八叉地摔坐在了一片墊著厚厚竹葉的空地上。

  她身邊還有些因為她的下落而帶得飛起的竹葉緩緩飄落，程嘉抱著胸站在不遠處，臉上覆蓋這厚厚的堅冰，讓人看不到他現在是什麽表情。

  景許覺得一定是很精彩的。

  畢竟她摔得這麽難看。

  景許哀嚎著向程嘉伸出手，他隻好走過來遞給景許他的手腕，景許這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她是真的摔得很疼的，誰知道穿過通道會是這麽個穿法呢。

  景許剛要走，忽然覺得周圍的景致有些眼熟，“咦，這裏怎麽像是……”

  “徑雲山。”程嘉接話，他似乎怕景許記不起來，還好心地強調了一下，“就是上回王妃帶著我和獸靈宗掌教弟子在這裏被一條雜交巴蛇毒得半死不活的那個徑雲山。”

  景許捂臉，她怎麽會忘掉，那是她大意輕敵導致的重大失誤，那是她人生經曆中的汙點，是她最想要抹去的一次戰鬥啊！

  程嘉你居然還敢跟我把事情全部描述得這麽清楚，你是皮癢了，還是皮癢了？

  “沒想到這條通道居然通往這裏……”景許想要岔開話題的，但程嘉好像真的有點皮癢。

  “王妃您誤會了，是因為這條通道距離景家最近，所以屬下才帶您走了這條路。”

  景許幹笑，那我可真是要謝謝你啊！

  她就沒見過程嘉這種心理素質強橫到無所畏懼的人，他難道不會覺得這個地方對他來說是一個重大的轉折點，然後心裏有陰影覺得不舒服的嗎？

  正常人不都是會努力避開自己踩過的深坑，盡量走坦途嗎？

  還是九王府的護衛培訓課程中有“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站起來”的格言？

  反正景許是表示她站在徑雲山上十分不舒服，她對雜交巴蛇造成的排斥蛇類的心理陰影都還沒有散去呢，要不是小角是個極難得的神獸，說不定她也會采取就地斬蛇的處理辦法。

  “如果王妃覺得不適，我們就先下山好了。”程嘉褪去身上的堅冰，景許這才看到了他略微發白的臉色。

  原來他不是沒有陰影，他隻是職責所在，盡力為景許的這段旅程縮短需要消耗的時間和路程而已。

  景許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吐槽錯怪了程嘉，他一直都是一個極好的護衛，她確實不該那樣腹誹的。

  景許點了點頭，和程嘉並肩往山下走去。

  時隔多年，徑雲山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山間依舊有時不時竄過的各種靈獸，到處都能看到獸靈宗弟子留下的痕跡，偶爾還能聽到他們踩著竹竿從樹林上方飛過的風聲。

  看樣子，徑雲山在玄界之中，依舊是屬於獸靈宗的地盤。

  景許走出竹林，回頭望著那片鬱鬱蔥蔥，當初他們和雜交巴蛇鬥得你死我活，對竹林的損壞也不小，如今都重新長回來了。

  故地重遊的體驗不總是美好的，比如她現在看著這片已經恢複了生機的竹林，她心裏的那種後怕和愧疚又一次湧現出來。

  如果當時程嘉沒有醒，沒有機會捏碎傳送符，他們會不會直接命喪於此？

  如果當時曲綜的師兄沒有出現，給了雜交巴蛇最後一擊，他們會不會被它吃掉全軍覆沒？

  如果……

  沒有如果，他們實在是幸運。

  景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心裏的複雜感受，她覺得經此一役，她後來的所有舉動都謹慎了許多，她再也沒有主動越階去挑戰數倍於自己實力的敵人，她的戰鬥都在盡量有把握的情況下展開。

  這樣想來，這裏好像也沒有那麽讓她排斥了。

  她對徑雲山、對那條雜交巴蛇、對那場勝算極低的戰鬥帶來的心結，也許就此可以開解了。

  景許心頭暢快，正要轉身離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呼。

  “你……你們都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