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後事從簡辦，其餘……我沒有任何的要求，無論是對陸家還是對星耀，亦是如此。”

  陸老爺子明白，他這一走，肯定會是一陣腥風血雨，但他也知道，陸城池會有那個本事，將它給狠狠地壓下去。

  大概，這也是他臨死之前能想到最欣慰的事吧。

  從陸城池記事起，直到他現在過了三十而立的年紀，陸老爺子對他的心思和寄托一直就沒變過。

  哪怕是過去那幾年，他為了一個宋知意甚至不惜和他針鋒相對，他仍是在心裏覺得，陸城池是那整個偌大的陸家家族，唯一能擔當重任的人。

  他不想看著自己的心血到最終毀於一旦。

  所以……他隻能將希望寄托在陸城池身上。

  老爺子閉上眼，費力的張合著唇瓣，“雖然我寄希望於你，延續陸家與星耀的輝煌，但我也不強迫於你去幹些什麽。”

  當然， 時至今日，他還有什麽能力強迫他呢？

  “這些年來，你的所作所為，我清楚的看在眼裏，我並不恨你，哪怕是你將我軟禁在這牢籠裏。”

  軟禁。

  想想，陸老爺子便覺得諷刺。

  他終於看到陸城池成為了他曾經設想的那個樣子，如一台運轉的機器，冷漠而麻木。

  隻是，種什麽因得什麽果，如今他自食其果，也是罪有應得。

  臨終之際，他可以坦然的說，無怨無恨。

  陸城池那張臉，如結了一層冰霜，這個時候，怕是火山撞地球都融化不了他。

  他低垂著眼，看著躺在那連動一下都為難的人，他似是漠然到了極致：“這幾年，你有過哪怕一絲的後悔嗎？”

  陸老爺子眼神輕晃了下，他啞笑起來，一字一句的道：“不曾，一絲一毫的後悔都不曾有過。”

  哪怕是重新給他一次活過來的機會，他仍是會照著原先的軌跡那樣做。

  陸城池也沒期望能從他嘴裏聽到一絲悔意，隻是當他那般斬釘截鐵的說出‘不曾’二字時，他那冷硬的心頭像是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下。

  他不再說話。

  老爺子也知道這個時候他是無話可說了。

  “你在這坐一會，我累了，想休息，等我醒來之後，我再跟你聊聊。”

  陸老爺子眼睛張開又閉合，幾次下來，他似乎連撩動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

  陸城池走到窗台邊站著。

  這一站，就從白天站到了傍晚。

  暮色漸沉時，竟下起了一陣暴雨。

  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窗上，模糊了窗外的視野。

  雷電交加，伴隨著大風肆虐。

  整座城市宛若陷入了轟塌。

  陸城池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一雙深不見底的眼裏，隱隱籠著一層迷霧般。

  *

  這幾日，陸老爺子病房外的紛爭自始至終就沒斷過。

  陸南景找到陸城池時，他正在自家書房裏，抽著煙。

  一根又一根的，煙灰缸裏都堆得如小山丘似的。

  “哥，你怎麽還有這個心思待在家裏？爺爺病房外，都快要鬧翻天了。”

  都知道老爺子快不行了，在他彌留之際，都還削尖腦袋想見他一麵。

  或許有人是真情流露，但絕大部分人，卻滿肚子的壞水，直到這會，還在精明的算計。

  “二舅爺搞了一幫打手過來，與你安插在老爺子病房外的保鏢動了手，事情鬧得很嚴重，傷的傷，殘的殘，還……鬧出了一條人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