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起師祖臨走時說的那句話。他稱金雲是蓋世奇才，即便從未習過武，隻要有人稍加點撥就可成為絕頂高手。

  段無念緊要嘴唇，有些怔忡，因為他也聽說過這句話。

  見師父表情複雜，顯然在糾結該不該答應黑袍。他心裏猝然，也很害怕。但轉念一想，與其讓師父親口答應自己則畏畏縮縮的倒失了麵子，與其被人看不起反不如主動答應倒也顯得霸氣。

  他張口說道：“師父，您就答應他讓我跟金雲比武吧？徒兒絕不會辱沒師門。”

  暮千雪埋怨地看他一眼，暗忖：你不僅是我的大徒弟，還是我未來的女婿，我不為你考慮也得為我女兒考慮啊！

  但段無念話已經說出來了，如果還不答應那祆陀教顏麵何存？

  所以，他最終還是答應了。

  黑袍走後，金雲在教門徹底被排斥了，弟子們從暗中孤立變成明麵上摒棄他，沒人搭理他，就連穆爾嫣也不再和他說話了。

  因為這些，金雲想過放棄比武，想過在比武中故意輸，也想過離開暮雪山，甚至還想過要自殺。

  可是一個夜晚改變了他的這些想法。

  金雲每天都失眠，那夜也不例外，他漫無目的走在庭院裏，忽然聽到佛堂內傳來哭聲。

  聲音很熟悉。

  金雲快步來到佛堂窗外，透過窗欞果然看見是穆爾嫣在輕聲抽泣，伴著哭聲口中還念念有詞。

  “佛主保佑，您一定要讓金雲在決鬥中獲勝啊！若是金雲能贏，我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

  穆爾嫣痛哭流涕地說著，聲音十分動情。

  金雲心中猛地一陣闖動。

  穆爾嫣竟然在為自己祈禱？

  難道她和自己也是兩情相悅？

  穆爾嫣跟著又道：“還希望佛主您能幫我找到他，我……”

  話說一半，她突然頓住，表情變得極度痛苦。

  金雲不明白“他”是誰，還以為可能是自己的“情敵”，但看穆爾嫣眉間的憤懣又更像是她的仇人？

  穆爾嫣有仇人？自己怎麽不知道？

  在金雲的印象中穆爾嫣仿佛是一隻天真快樂的百靈鳥，鮮有苦楚，這又是為了那般？

  不過，心上人如此痛苦他豈能不管？

  他推開佛堂大門，嚇了穆爾嫣一跳。

  見到金雲，穆爾嫣臉色緋紅，起身就要離開。

  金雲叫住了她：“剛才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在為我祈禱，保佑佛主讓我在決鬥中能贏。”

  穆爾嫣緩緩點頭：“我的確祈禱你能獲勝了，對不起！”

  金雲莫名其妙：“為什麽要說對不起？你希望我能贏，不是證明你心裏……心裏有我嗎？”

  穆爾嫣緩緩搖頭。

  “你這又是何意？難道你的心上人是大師兄？”

  穆爾嫣還是緩緩搖頭，她咬著嘴唇說：“我的確是真心的希望你能贏！但如果我說出原因你肯定會不高興的。”

  金雲更糊塗了：“我不明白是什麽原因，還有，他又是誰？”

  穆爾嫣一陣怔忡，抖了抖肩膀，臉色十分蒼白，嚇得金雲不敢再追問。

  半晌，她才說：“你知道我已經是大師兄的未婚妻了，可是我不想嫁給他，也不想嫁給你。我之所以選擇你的原因是因為你是個好人。”

  好人？

  這才感情世界裏可不是什麽褒義詞。

  “你選擇我有苦衷？”

  穆爾嫣道：“段無念的為人我清楚，他如果知道我的苦衷肯定不會原諒我。但你會！或者說你也許會。”

  跟著，她低聲說道：“我是個不潔之人。”

  金雲遽然一驚，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穆爾嫣道：“我們門派的九星碎月劍譜丟失的事情你也知道吧？”

  雲豪點頭。

  《九星碎月劍》是教裏的不傳之絕學，隻有成為了掌門才能學習。而最近這本秘籍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有人懷疑是黑袍偷的，自然也有人懷疑金雲。

  “我知道劍譜是誰偷走的，他叫廣智，是個江湖逃犯。”

  “那你為什麽不跟掌門說？”

  穆爾嫣眼中含淚，淒苦說道：“我不能說。因為他偷劍譜的時候被我撞見，廣智為了阻止我說出去就……就奸汙了我。”

  金雲恍然，遇到這種事情穆爾嫣一定承受著相當大的壓力，難怪她不敢說。

  他攥拳說：“我去殺了那個廣智再回來比武。”

  暮雨嫣詫異：“你能接受我這不潔之人？”

  金雲鄭重點頭做了承諾。

  穆爾嫣聽罷動容，但終究還是搖頭說：“你還是別回來了，遠走高飛吧！我是不潔之人，不值得你為我付出。還是找個純潔善良的女孩兒娶她為妻吧！”

  金雲扶著她纖弱的雙肩，幹脆地說了四個字：“等我回來。”

  ……

  江水滾滾而行，兩岸皆是高鬆陡直的山崖，山路嶙峋，狹窄蜿蜒。

  金雲目擊所見竟找不到一處稍微平整的大陸。

  但他知道抱恨崖就在眼前了。

  手裏拿著劍譜，金雲心中一陣陣泛起怦然悸動。

  順著大江的流勢一直縱馬前行，身畔是滾滾江水奔騰的聲音，震耳欲聾。

  過了這種凶險的地界，地勢突轉，成了平坦的盆地，過了這片盆地就是抱恨崖所在的青玨山了。

  祆陀教是個教派，同樣也是座城。

  人們在山頂葺造的城池裏耕作、繁衍，山頂有熱鬧的市集，叫買叫賣之聲絡繹繽紛，金雲看到這些驀感欣慰。

  他從沒對這裏有過這麽親切的感覺。自己是個孤兒，被門派裏的馬夫撿來收養，寄人籬下在這遠離人煙的世外穀地。掛著弟子的空號卻不準習武，這讓他沒有一天對這裏產生過歸屬感。

  可是現在不同，他要娶掌門千金為妻了。這裏就是他的家，時能裝寄他心靈的地方。

  玉春閣樓台高懸，簾幕低垂，非常的闌珊。

  金雲順手在庭院裏摘了一捧盛開的水仙邁步走進閣樓。

  他知道穆爾嫣最喜歡的就是水仙花。

  穆爾嫣正幽幽獨立在房間裏，見雲豪帶著劍譜回來，終於露出欣慰的表情。

  金雲將水仙和劍譜一同探過去說道：“人我已經殺了。”

  “太好了。”穆爾嫣感激地點頭說道，跟著又將手裏的水仙花瓣一一扯落放入杯中又添加幾許六安瓜片，遞給金雲問：“廣智他都說什麽了？”

  金雲喝了口清茶道：“你跟我說這人狡猾多端，不讓我輕信他的辯解，所以我沒給他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