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得麵容扭曲，眸中露出無限悲苦、怨怒和嫉妒。

  雲豪嘴角扯出一絲苦笑，看著他複雜的表情，淡然說道：“我明白了，大恩如大仇。”

  “你說的不錯，”沙如雪對著站在門口的兩位白衣弟子說：“那些隨同而來的沙家堡弟子，你們回去的時候清點一下，暗中都給我殺了，我不希望這件事情傳揚出去。”

  “是。”

  “還有那個衙役，也找機會殺了。”

  沙如雪一直在關外被以神童的稱呼讚美，自小活在自己的多彩光芒中，多年來養成了一顆十全十美的玻璃心。在他的生命裏，不能有黑，不能又灰，甚至不能有一點點瑕疵。連大漠的風沙他都討厭，怎麽可能容忍這樣一個汙點？

  雲豪聽他連謝老轉也要殺了，又恨又驚，雙眸含爍著冷鋒，死死凝視著他。

  “是。”弟子又答道：“這孩子呢？”

  沙如雪果決道：“現在就動手。”

  弟子最後一個“是”字剛出口，同時提起手中寶劍就要朝雲豪刺去。雲豪卻突然勃然爆發出一聲厲喝之聲，一把鎖住了他的咽喉硬生生捏死了他。

  那弟子驀然一猝，雲豪則嘔出了一口鮮血，整個人顯得十分痛苦。

  另一位弟子大驚失色，滿臉怪異。

  沙如雪皺眉沉思，再度舉起了寶劍。

  “住手。”

  一個身穿錦翠旗袍披著紅雲肩的少女站在門口，目光瀲灩，正是柔嘉。

  沙如雪囁嚅了下，吞吐道：“柔……柔嘉，你……怎麽來了？”

  柔嘉問道：“沙大哥，你是不是要殺這孩子？”

  沙如雪還未開口，雲豪搶先說：“郡主，救我。”

  這下不用回答了。沙如雪心哂：行啊！都會搶答了，挺聰明啊！

  柔嘉走了過去扶著疼痛不堪的雲豪，取出手帕打算包裹住他手腕上的傷口：“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昏迷的時候曾經感覺過這種冰冷，我知道那是救我的恩人的手，當時那種感覺與現在一模一樣。所以，我斷定他就是救我的恩人。”

  有了柔嘉的話，沙如雪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對身旁的弟子擺擺手，示意讓他離開。

  他道：“既然柔嘉你說了，我自然不會要他的性命。但你打算如何處置他？”

  柔嘉到：“我想把他帶去安北大將軍府，讓爹請位名醫好好為他調理。”

  “也好。”沙如雪言不由衷地說了一句，他掃了一眼因為感到安全而昏迷的雲豪，轉身離開了。

  柔嘉命人將雲豪帶去了房間，又找到朱守得跟他說了要帶雲豪走的想法。

  夜裏。

  雲豪仍然還在昏迷，門外傳來了輕響，忽而一人破窗而入。白衣如鬼魅般陰詭，正是沙如雪。

  他陰險地看著雲豪，眸中充滿了貪婪和惡毒，猛地出手按住雲豪啞穴用力一壓。

  雲豪傷的太重，現在的他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甚至連叫疼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如砧板之魚般任由別人宰割。

  沙如雪自持是大漠裏擁有萬丈光芒的天之驕子，如雪一般潔白，純澤，怎可能容忍失敗的汙點？

  即便柔嘉不讓你死，也不能讓你壞了我的名聲。

  ……

  翌日，東方泛起了淺淺的魚肚白，雲豪的意識也隨同淡淡初暉的升起複蘇了。

  “你醒過來啦？”柔嘉站在門口關切問道，她的身旁還站著謝老轉。

  “來了老弟。多謝你救命之恩，我準備以參相許。”謝老轉說著拿出了兩顆大人參，笑道：“這可是正宗的長白山千年人參，得到老不容易了。是我親手從人參販子手裏搶來的。”

  雲豪滿臉焦急，卻發現自己開口說不出話來，瞪大了眼睛兀自比劃著。

  謝老轉一臉懵逼：“兄弟，你這是咋了？是不是傷勢太重弄得自己成啞巴了？”

  雲豪還是手舞足蹈。

  “柔嘉郡主，你會不會啞語啊？”

  柔嘉搖了搖頭。

  “真是巧了，我也不會。”

  柔嘉皺眉道：“謝大哥，雲豪好像有話要對你說。”

  謝老轉想了想：雲豪剛醒，哦，明白了……

  “雲豪，你是不是想尿尿啊？”

  嗯，還真有點。

  雲豪點了點頭，又緊跟著搖頭。

  謝老轉一臉莫名：“老弟，你呀應該就是身子太虛，暫時說不了話了。沒事，一會把我送你的這兩顆人參吃了，準保精神煥發。”

  你還是留著自己吃了爺青回吧！

  雲豪憋的臉通紅，起個勁兒比劃著。

  他是在告訴謝老轉危險，沙如雪要殺他，讓他快跑。

  謝老轉以為雲豪舍不得他才這樣蹦躂，便煽情說：“兄弟，我明白你的心。這次一別，也許咱倆此生就不能再相見了。”

  雲豪誠然地點了點頭。

  謝老轉感慨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隨同柔嘉郡主一路走好，你會永遠活在老哥心裏的。咱們今生做不了朋友，來世一定做好兄弟。”

  雲豪也心中感慨：大哥你說話太吉利了，該啞巴的人不是我啊！

  ……

  下午的時候，柔嘉帶著雲豪爬上馬車，一同踏上了北上的路。

  沙如雪看著大漠盡頭的那論朦朧的旭日，彷如一顆耀眼的白鑽石。他哂笑著暗忖：小子，別看這次柔嘉郡主能救你！等到了漠北，我一定會早機會殺了你，然後剖開你的肚皮，將那尊劍魂取出來！

  雲豪狠狠地打了個噴嚏，突然產生了種身體要被掏空了的危險。

  車輪轆轆向前，衝破了大漠的寧靜，再塵霾彌漫的浩瀚沙漠裏踽踽獨行。

  ……

  安北大將軍府建造在漠北極深的一處荒原之上，圍繞著將軍府是一大片軍營，一直延伸至北燕帝國疆域的邊際。

  深秋的落日色澤憔悴，被烏雲罩了一團昏暗的陰影，漫天遍地的沙土氣味兒苦惡而沉重。

  天際邊突然煙塵四起，幾匹駿馬飛速疾馳而來。

  待到近前，才發現這幾個人都是沙家堡的弟子，一個個神色痛苦，額前不斷有冷汗冒出。

  “少堡主，您趕快回去吧！老堡主怕是不行了。”

  沙如雪聽了心口突突一跳，臉色都有些扭曲了。他來到柔嘉馬車麵前，說道：“郡主，抱歉我不能送你回將軍府了。我爹他，怕是要撐不住了。”

  柔嘉臉色微微蒼白，但並不驚怔。

  沙震天的病情自從兩年前開始就惡化，據說多方醫治都不見起色，溘然長逝也在情理之中。

  柔嘉想對他說句節哀順變，但又覺得孟浪，便將自己隨身攜帶護身符摘下遞給他說：“這是我去年求的符籙，希望能保佑沙伯伯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