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這麽多年，福蘭芝第一次聽到蕭遠洋的秘密。

  一時打擊過大，搖晃了一下，坐在床邊。

  “你是說，你當年，差點就把桃桃抱回家了？

  就是因為心裏頭那點見不得光的念頭，才讓桃桃在外頭吃了這麽多苦？

  我可以理解，當年你不認桃桃，是想保護桃桃。

  可是後來，你為啥不提這事？

  連桃桃回來了，你都不承認她的身份？”

  蕭遠洋扶著福蘭芝坐下，苦笑。

  “那會兒桃桃她大姐被我嚇走了，我哪兒有機會問他們是誰？

  當時，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

  第二天出院的時候，隻聽她大姐的媽罵她大姐，說她大姐又去騙人了。

  我心裏頭尋思了一下，覺得昨晚上的事，是她大姐騙了我。

  後來，盼盼慢慢長大。

  從來沒有人找上門來過，我心裏也就認定，當初是被桃桃大姐騙了。

  再後來，等知道真相。

  我對桃桃更多的是手足無措，因為我的僥幸，害她吃了這麽些年的苦。

  我不敢麵對桃桃，對蕭盼盼，我更對的是歉疚。

  當初我是抱著想讓她替桃桃過苦日子的心思，才沒去問這件事。

  她被養成這樣，我也有脫不開的責任。

  我就想著，至少，至少等我把蕭盼盼安置好。

  把心裏頭這團亂麻理好，再好好把桃桃接回來。

  我當時沒敢認下桃桃，哪兒是不想認桃桃？

  我那是，不敢麵對她啊！

  本來我想著，給蕭盼盼買個房子，讓她出去住。

  我把家裏人接回來，慢慢調和一下這個矛盾。

  到底是養了這麽多年，我心裏，還是把蕭盼盼當成孫女了。

  可是，誰知道，她居然……”

  福蘭芝聽完蕭遠洋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啥。

  她捫心自問，當初自己遇到那樣的情況，會不會也跟蕭遠洋一樣想。

  他們在這兒指責李桂花換了孩子，是以為桃桃是個男娃兒，指望著桃桃能讓她日子好過點。

  其實，她老伴兒當時的心思，何嚐不是一樣的呢？

  覺得蕭家難保，至少希望有一個孫女，能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活著。

  “你倒是，瞞得挺緊。”

  福蘭芝看向蕭遠洋，唯一能說的也就這句。

  但凡蕭遠洋給透點風，也不至於這樣。

  蕭遠洋沒讓福蘭芝看到他眼眶子紅了，用手遮著眼。

  “家裏日子好起來之後，我一直跟自己說，當年的事，是我被一個小娃子騙了。

  說了這麽多年，我自己也當真了。

  我蕭遠洋光明磊落了一輩子，唯一做的虧心事，就是這件事……”

  福蘭芝了解蕭遠洋，知道他這個人比鋼筋都直。

  當年那事，是他做人這麽些年，唯一跌破底線的事。

  他不肯承認，不敢承認。

  因為承認了，就等於是趁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汙點。

  看到蕭遠洋這樣，她也確實說不出啥責怪的話。

  “行了，這麽大把年紀還哭上了，好意思嗎？

  不管你咋說，反正你傷了桃桃的心。

  以後，好好補償桃桃。

  甭管啥蕭盼盼蘇盼盼，那都跟咱們沒關係……”

  蕭遠洋擦了把眼角的淚，重重點頭。

  “嗯，我爭取再活給幾十年，好歹把這些年虧欠給桃桃的補給她。

  這樣，我也能放心去死了。”

  福蘭芝沒好氣看了蕭遠洋一眼，起身給他換紗布。

  “你可別，再活個幾十年，你不成老妖怪了？”

  病房外，傅霞和蕭文軍站在蘇桃身後，沒有出聲。

  兩人不約而同握住了蘇桃的肩膀，蘇桃也沒回頭，但能感受到肩膀上傳來的力量。

  好像在跟她說，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一家三口站了一會兒，並沒有進病房，而是轉頭離開了。

  他們這老首長好不容易才說出心裏話，這會兒心裏肯定難受著。

  要是見了他們，這心裏頭更不是滋味。

  這事，是蕭首長人生中的汙點。

  他們，就當不知道好了。

  蕭遠洋忍著痛，讓福蘭芝給他換好藥。

  疼出了一身冷汗，愣是一聲沒吭。

  換完藥，他躺好，忽然想到了蕭盼盼，不由皺眉。

  “也不知道，她被抓了沒有。

  我就不明白了，這些年，我們雖然是寵她了些。

  可家裏頭的人都是正直的人，為啥她就變成這樣了？

  連自己親媽都能殺，這已經不叫人了，叫畜生。”

  福蘭芝把水倒掉，給蕭遠洋蓋好被子。

  “她那是根上壞了，我聽桃桃說，她那媽就不是個好的。

  這樣的婆娘養出來的娃兒，能好到哪兒去？

  隻不過，她要是在蘇家長大的話。

  沒人寵著她給她撐腰，她想壞也壞不起來。

  到了咱們家，這身份地位和咱們的寵愛擺在這兒。

  她想幹啥就幹啥，誰能攔得住她？

  回頭等你好了，自己去派出所打聽。

  這事，以後就別讓桃桃費心了。

  我要是桃桃，都不樂意聽人提那名字。

  提了，就糟心……”

  蕭遠洋趕緊點頭：“好，以後絕對不提了。

  她這人，就從咱家抹去了。

  以後，就翻篇了……”

  他用這麽大一個教訓，買來看清蕭盼盼的真麵目。

  也算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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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遠洋上一艘偷渡船上。

  蕭盼盼王豔豔和王鑫還有其他幾十個人，擠在一個小小的集裝箱裏。

  集裝箱密不透風，又熱又悶。

  人在裏頭，比關在豬圈的豬都不如。

  在海上飄蕩了這麽些天，有身體弱的人熬不住死了，加上他們的吃喝拉撒吐都在裏頭解決。

  那味兒，自然是不用提了。

  蕭盼盼覺得自己這輩子沒這麽苦過，她啥都吃不下，喝點水都會吐出來。

  人趴在潮濕的地下，就沒爬起來過。

  依稀，似乎聽到王鑫和王豔豔在說著啥。

  “偷渡的錢，到了地兒，你們兩想辦法給我湊。”

  “不是，王老板，你也知道，我們沒錢。”

  “沒錢？你們身上不是還有器官？那也能換錢……”

  後來，也不知道王豔豔說了啥，蕭盼盼實在是太虛弱了，昏死過去。

  昏死過去之前，蕭盼盼後悔了。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她當初說啥也不離開蕭家。

  隻要她賴在蕭家不走，不跟蘇桃作對，日子怎麽都比現在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