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怎麽回事？”

  “我爹負責帶領商隊，沒錯，我們自己的商隊！”鈴鐺驕傲的抬起下巴。“本來是來營丘的，沒想到有這個機會來歸城。真的好厲害，那些萊夷……”

  張成之前就記得南鈴有組建商隊的打算——這也是必然。任何集團，有了剩餘產品就必然需要和外界交換。如果你不想接受遊商等大小商旅的重利盤剝，那唯有自己組建商隊。

  說起來之前那些穿越者們還一度打算說服張成加入，還讓張成作為商隊隊長呢。雖然穿越者們後來都因為各種原因掛掉了，但夏墟的發展還在繼續，組織商隊開展貿易也就成了必然。

  所以夏墟的商隊來營丘了嗎？想想看這似乎也很正常。畢竟在穿越者的超前眼光下，做出什麽事情都很正常。

  前後大概大半年時間吧，那群由逃跑奴隸和野人組建的團體已經又有了進一步發展了嗎？

  “嘖……張成，你這人真沒趣，動不動就走神！”鈴鐺說道。小姑娘衝著他再次做了一個鬼臉，調頭跑開了。

  身後的薑考追了上來。“賢弟，剛才怎麽了？”

  “沒事，我看到一個熟人了。”張成知道剛才自己最初看到的背影可不是鈴鐺。可是他確實一時想不起來那到底是誰。

  非常熟悉，而且……有一種強烈的危險感。正是這種危險感讓他情不自禁想追上去看個究竟。

  “對了，薑考兄，你說如果，我隻是說如果，東夷擁有一舉殲滅二三十乘戰車實力，那是什麽緣故？我說的不是擊敗，而是殲滅。”

  “哈哈哈……不可能的了！”薑考說道。“我之前在營丘就打聽過，這歸城周圍一圈的東夷部落，說起來也就那麽多，人也就那麽多。隻要沒有從遠方調集大軍過來，那就不可能。十餘日說長很長，但說短很短。他們不可能算得到的。而且就算湊巧附近有那麽一支兵馬。”薑考說道。“哪怕上萬之眾，二三十乘戰車雖然無法戰而勝之，但隻要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卻也足以突破了。”

  那是近百名高階戰士和施法者。這麽多強者要是玩玩命一波流，普通雜兵再多的人也擋不住。薑考有這個自信。大巫的占卜很厲害，但歸根結底也隻是一個模糊的占卜，可以憑此避凶趨吉，但終究是有極限的。否則大巫早就統治全世界啦。薑考不相信對方真的能預測到他這裏的種種細節。

  張成已經完全明白薑考的想法。對於薑考這些貴族武士和施法者來說，這是一場風險低但收益高的冒險。因為其中風險絕大部分被那些商人承擔了。

  站在薑考的立場上，這確實是非常正確的選擇。話說哪怕現在，他也沒辦法出言指責薑考。畢竟人家是這個世界的貴族，而且是高層貴族，他們可沒有為人民服務之類想法。做出有這種決定再自然不過了。

  薑考剛才雖然也在邊上聽到了大木的話，但是卻明顯並不在意。他將其視為畎夷單方麵的看法。畢竟嘛，東夷之中，也就是淮夷被人類認同為同檔次的文明種族，其他九夷那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是無知的野蠻人。野蠻人能有什麽見識？

  那邊有個人跑過來，先是和薑黑打了一下招呼，又衝著薑考這邊過來。看上去這是一個信使，帶來了什麽消息。信使看到了張成，於是用很輕而且快的聲音衝著薑考說了幾句。

  “啊啊，賢弟，為兄有點要緊事，先離開一下。”這事情看來很重要，薑考臉色微變，立刻衝著張成告辭。

  “好的，沒事。”張成看著薑考離開。看樣子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了。

  嘖……時間線脫離太長，所以現在很難做出判斷出真麽回事。

  現實和遊戲時間線錯開，所以發生的事情就有所區別了。張成現在已經知道自己來的太早，而且因為自己的緣故，已經微妙的扭轉了某些問題。

  比方說薑考，他本來應該變成獫狁的俘虜，然後被賣到歸城這裏來被軟禁，最終成為了東夷手裏一張人質牌。這張牌的效果大小不好說，至少夠的上是一張政治籌碼。而現在，這個本來隻能被關押起來無所事事的囚徒卻引發了一場本來不應該發生的劇情。

  而且，這幾乎是改變整個營丘之戰發展的大事。

  結合現實和遊戲，可以推測如果這次薑考計劃成功，那確實有極大可能改變整個事態發展，甚至能夠直接將戰爭消弭於無形之中。哪怕薑考的計劃失敗，營丘那邊也必然可以更好更周全的做好戰爭準備，可以贏的更輕鬆一些。

  可是……有一個奇妙的疑問。為什麽在遊戲裏，東夷被擊退了？

  最初的時候，這個問題是不需要問的。無非是營丘這邊將士用命，不畏犧牲，敵人太過於輕敵等等等等的理由。從地球曆史上可以看到無數以弱勝強以寡擊眾取得勝利的戰例。更別說這次還是攻城戰。攻城戰本來就很難打，打成什麽樣子都不值得奇怪。

  另外，這次東夷一方的組織者似乎是一個大巫。換成地球那就差不多等於宗教領袖，宗教領袖和軍事天才之間並沒什麽必然聯係，縱然組織起優勢兵力，但不懂得發揮自己的優勢也在常理之內。

  以上，大概就是地球人對於這種事情的典型看法了。

  但是在大木說了一聲“絕對不要”後，張成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方麵問題。

  那就是這個世界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他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麽久，已經清楚的明白這是一個什麽世界。換成遊戲裏的說法，這是一個諸神可以在大地上肆意行走的神話年代。

  夏室建立，家天下，背後是神祇的因素。成湯推翻夏室，背後是神祇的支持。周室取代殷商，背後也是諸神的幫助。周室衰落，背後也是神祇的因素。如今犬戎入侵，殺周天子，這背後同樣是因為神祇的因素。

  昆吾大夫能憑昆吾城堅守，然後又得到諸侯的冊封。表麵上看起來，這是靠著他自己的努力以及部下（包括張成）的幫助。畢竟他先後幾次擊敗犬戎兵馬，攻占沼澤的玉石礦，又奪取了九夷之師的宗卷，憑一個大夫的身份做出了很多了不起的功績。但這背後同樣有祝融的支持。祝融先是在大規模祭祀中直接將張成推薦給了昆吾大夫。當那個不死生物地下城出現的時候，祝融直接警告在外麵打仗的昆吾大夫。雖然張成不知道其他，但想也知道祝融肯定平時都會給昆吾大夫眾多支持，也是他敢於常常率軍離開昆吾城主動出擊的底氣和保障。從某個角度來說，祝融才是昆吾大夫最大的靠山和推手。

  諸神的影響力簡直可以說無所不在。隨便一個稍微大一點的事情，背後都能找到神祇的因素。

  那麽，這場進攻營丘的戰爭，背後有沒有神祇的因素呢？

  巫青可是東君的巫覡啊。雖然他不是神裔，但他是大巫。大巫哪怕不是親兒子，至少也是幹兒子。很難想象東君會對於此事不聞不問。

  不，應該說之前不管是小熊、敖廣亦或者昆吾大夫都提醒過了。東君絕不是那種放著大巫不管的人。事實上，昆吾大夫也知道綁架巫青的後果可能會很嚴重，以至於雖然他迫切需要張成抓一個大巫回來，卻也讓張成量力而為，盡量不要選擇東君的大巫。

  將各種事情結合，你會本能的明白。進攻營丘這種事情，恐怕背後有著東君的支持。

  可是問題是，如果張成沒弄錯，作為諸夏的領土，周室冊封的諸侯，營丘背後卻應該不會有什麽神祇支持。

  按照東海君和小熊的說法，諸神早就和周室離心離德。所以姮娥才會毫無後顧之憂的爆錘周室。嗯，當然少數神祇肯定還是樂意支持周室的，如後稷之類。不過這個支持力度有限，而且事情的關鍵在於西方，在犬戎那邊。至於東夷這邊，敖廣已經很明確的指出，攻擊營丘就是一次十足的投機。哪怕是組織和推動者，他們想的也不是借著這個機會大舉進攻諸夏，一舉吞並諸夏東方諸侯什麽的。而是想要用攻陷營丘的方式來撈取政治資本，主要處理東夷內部的糾紛，重新統一整合各方勢力。

  這場戰爭雖然會死幾千幾萬的人，但其實並不會直接改變諸夏和東夷的整體格局。

  在營丘居民的眼裏，這會是一場災難。但是在掌握世界大勢走向者眼裏，營丘根本不算什麽。

  進攻一方勢在必得。如果失敗，這場戰爭就等於他們要從政治舞台上的謝幕演出。這個後果太嚴重，他們絕對承受不起。所以他們必然傾盡所能。

  防守一方孤立無援，無論是背後的神祇，或者諸侯，或者周室，都不會在意，至少是無力顧及區區一個營丘。

  可是最後，營丘依然守住了。雖然損失慘重，但畢竟是守住了。東夷軍隊也蒙受了重大損失。整個“邊境要塞”一幕的主線劇情，基本上就是玩家受命一個個幹掉東夷留下的後衛部隊。說白了，稱其為打掃戰場也不為過。

  這是為什麽呢？僅僅是東夷準備不足？統帥驕傲輕敵？或者營丘防禦力量很強？這個結論放在世俗層麵很正常，但是如果考慮神祇因素那就很不正常了。

  在遊戲裏，玩家抵達邊境要塞的時候，整個局勢就是如此，戰爭已經結束，敵人主力已經撤走，剩下殿後部隊還在城外。城防軍的各個大大小小的指揮官很熱心的把這些經驗值留給玩家。玩家可以一路開無雙收拾完城外敵人的殘部，順帶完成例如什麽追殺叛徒，尋找敵人殘餘物資之類任務。但細細回想整個過程，並沒有任何線索指明這次戰爭勝負的關鍵。

  而且還有一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那就是遊戲劇情這裏，人類這邊其實並沒有援軍。東夷部隊是主動撤圍的。這一點敖廣也說過了，東夷這邊其實也存在長期圍城的準備。他們也知道諸夏這邊派不出什麽援軍了。

  結合現實中，巫青可以招募少數萊夷來助戰。會不會上戰場不好說，但至少可以控製大溪，用大溪這邊給軍隊提供補給。也就是說……以正常態勢發展，應該不存在諸葛亮北伐之類的情況，也就是糧草耗盡不得不退兵。

  張成發現自己有點想不明白。

  如果是遊戲時間線，那東夷為什麽會失敗呢？

  地球上存在一些虛張聲勢的空城計，通過詐唬讓敵人做出錯誤判斷從而撤兵的例子。但是這邊有巫青坐鎮。在大巫麵前，什麽騙人手段都是行不通的。人家占卜一下就知道了。

  內部發生動亂導致不得不撤退？不，應該也不是，因為東夷的撤退是很有秩序的。甚至分出部分部隊殿後（雖然被玩家開無雙收拾了），這絕不是一支混亂軍隊能做出的反應。

  完全搞不明白啊！

  不知不覺中，張成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外麵，天色正在逐漸變黑。

  小熊已經從卡牌裏出來，“張成，你看上去魂不守舍，到底是怎麽了？”

  “我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沒有我，沒有薑考，總之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巫青順利集結軍力進攻營丘……他為什麽會輸？”張成說道。

  “輸？沒理由會輸啊。”小熊不解。

  “總之就是沒打贏，圍城一段時間後，主動撤退了。”張成問道。

  “這算是一個推演嗎？以我看來，這種情況下巫青主動撤退隻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他沒有信心了。”小熊回答。“至於巫青的信心，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東君唄。東君給巫青的王牌失效了。或者東君自己出漏子了，所以巫青沒有信心打下去了。”

  “東君會給巫青什麽王牌？”

  “一件神器？幾個大靈的幫助？一批挑選後的部下？甚至可能直接來一場神降。”小熊說道。“直接派一個分身下來給自己的巫覡罩場子。考慮到是個大巫，這麽做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