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要說，這位前任旅法師寫的其實不能說很簡略，但張成讀的很快。差不多夠得上一目十行的檔次。他目前最關心的是在這本遊記裏找到一些對自己立刻有用的信息，而不是細細體會他的前任（也許不止是前任）旅法師的那種微妙的心理變化。所以你可以說至少眼下，他是跳著讀的。跳過了大段大段對他來說沒什麽用處的記載。

  但是這一頁的時候，他看到有一段很突兀的描述。在目睹了一場沒有波及自己的災難後，這位寫下遊記的旅法師大為感歎。於是他決定將自己去過的世界的“坐標”留下來。這樣的話萬一自己死了，可以指引自己的繼承者。或者很多年過去之後再想回去那個世界，就可以根據坐標返回。從這一點來說，或許這位旅法師也有某些預感了。

  不過這段話很奇怪。

  因為首先，混沌海中是沒有“坐標”一說的。地球人類在宇宙中建立了一個以地球為出發點的坐標係，那是因為宇宙是秩序的領域。而混沌中就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根據“旅法師之書”上的說明，混沌海中根本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或者說時間和空間都被攪合成了一團。連空間都沒了，那麽建立在空間概念上的“坐標”顯然就無從談起。或者說你至少不能準確的進行定位。你可以說，兩個世界距離“接近”，兩個世界距離“中等”，或者兩個世界距離“遙遠”。但你不能說“這兩個世界相距200公裏”，“那兩個世界距離700公裏”之類。因為一切東西在混沌海中都不能精確描述。隻有主觀，無法客觀。

  其次，那就是世界是可以在混沌海中移動的。這一點旅法師之書上也說明了。隻要位麵之主願意，祂就能在混沌海中移動。這個移動可不是行星，根據萬有引力在固定軌道上繞行，通過計算就能得到的。而是完全隨位麵之主的意願進行的。擁有虛空城堡的張成對此可是有著親身體會的。

  也就是說非常奇怪的說法，這位留下記錄的旅法師擁有一個建立坐標的辦法嗎？

  果然，下麵每個世界，旅法師都說明了世界的坐標。唯一可惜的是，旅法師做出這個決定顯然遲了點。因為在這之後也沒幾個世界了。具體的說，在決定留下坐標以供有朝一日返回之後，旅法師一共去了三個世界。

  不過這幾個世界都不一般。

  第一個世界裏，旅法師可以得到大量的卡牌。這個世界在急劇的變化，所以有很多注定要消亡的生物會樂意成為旅法師的卡牌。不過這裏諸神和位麵之主很活躍，祂們雖然看上去並不是特別在意旅法師，但是這可能隻是祂們不懂或者偶然一次忽略，所以一定要小心。

  第二個世界則是一個“很友善”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裏，位麵之主似乎沉眠不醒，諸神絕跡。但是這裏有著種種的奇跡。有半人半神的生物在這裏統治著普通人類。他們擁有很稀奇的，哪怕旅法師也前所未見的權柄。不過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才嚇到了旅法師。張成感覺這旅法師天天被不同世界的位麵之主和神祇追殺，突然遇到一個友善的地方，第一反應反而是其中必定有詐。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旅法師在進行了簡單的駐足和交易之後就匆匆離開以防萬一。不過雖然如此，但是他還是將這個世界的坐標給記錄下來。

  從文字上來看，張成剛剛得到的那些卡牌，那些機械裝甲，核能電池之類，都是從這個世界得到的。旅法師表示這些東西很好用。

  這當然好用，一套裝甲等同於你同時加持了蠻力術、輕靈術、耐力術、黑暗視覺等等一係列魔法，外加一個堅固的盔甲。可是正是因為這個好用，才讓旅法師喪失了警惕。最終在這個世界翻車，被貳負偷襲，一擊被重創，最後傷重而死。

  不過半人半神的生物在統治著普通人類……諸神絕跡，位麵之主的意識沉眠……再加上擁有超越地球級別的科技。張成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到了天網統治地球的故事。

  難道是文明發展到某個高度，最終人工智能統治了那個世界嗎？感覺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遊記裏強調了，這個世界對旅法師來說很友善。

  第三個世界則是一個稀奇古怪的世界，位麵之主沉寂了，但諸神卻非常活躍。

  總而言之，不同位麵顯然情況是天差地別的。

  張成仔細的看了看留下來的坐標……但是不得不說，他看不懂。

  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所有的坐標並非文字。事實上它們似乎是數字，又似乎是字符，又似乎是其他什麽符號。總而言之，它就像是地球上各種數學專用符號一樣，非專業人士看不懂。就算是張成隨身自帶翻譯器，這個翻譯器顯然也沒強大到能夠將這些符號翻譯過來的地步。

  完全不理解，隻能說先留著。

  破譯這玩意……嗯，張成覺得難度很大。至少以他的實力應該是很難做到的。比起破譯坐標，到另外一個世界去弄一套全新的機械裝甲，還不如想辦法在地球上去修補一下呢。畢竟這盔甲好用。相對於消耗性的法術牌，它顯然更有價值。

  不過此事卻也不急。張成抬起頭，卻見時間已經過了正午。

  他不知道東海君給他吃的羹湯到底是什麽玩意，但是卻讓他現在都沒感覺到饑餓。他定了定神，卻聽見門外有什麽動靜。

  這個時候有誰會來打攪他呢？這附近空房子很多，張成和薑考在自己的房子前掛上了標誌物，示意這裏被人占用了。所以如果是來找個免費住宿之處的客人，他應該會小心的避開。這種持續長時間而且近在咫尺的聲響似乎預兆著什麽。

  可是因為這房子的結構，張成如果想出門打探一個究竟，就會直接驚動那些外麵來的不速之客。張成眉頭一皺，從口袋裏拿出了“夢境蠕蟲”。

  千夢魔君應召而來，它近乎透明的身軀迅速的就鑽出了房間。於是張成馬上就知道了，門外是幾個淮夷，或者說蜥蜴人。

  他們在使用某種工具，在房子前方的台階上試圖銼出一個口子來。

  如果是土著，如薑考之類，估計一時想不到什麽。但是張成可是在地球上長大，知道很多此類故事。比方說著名的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所以懂得人家在你門前做記號絕不是什麽好事。

  這是……想幹嘛呢？這裏可不是別的地方，而是歸城。這地方的主人是萊夷。任何陸地種族在這地方都要收斂性情，輕易不敢惹事。因為誰都知道萊夷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主。那是喜歡活吃智慧種族的野蠻人！目前還沒人知道萊夷會怎麽處理那些在歸城犯法的異族。但是哪怕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個下場可能不會很美妙。

  他隱約聽見外麵有聲音，所以就通過精神鏈接詢問了千夢魔君。後者就將聽到的對話通過精神鏈接傳給他。

  “喂，動作輕一點！被這些諸夏察覺就不好啦！”

  “怕個毛啊！他們昨夜去神殿那邊參拜東海君，花費了整整一夜的時間。他們現在肯定睡得香呢。這點聲音不算什麽的。”

  “該死的，別頂嘴。給我小聲點，真的惹得他們察覺，我們可沒好結果。”

  警告有效，因為外麵的聲音確實明顯降低。如果說剛才還比較明顯，那麽現在已經會被警惕性不強的人輕易忽略過去了。

  這些家夥……想幹啥？張成還是不解了。難道是半夜三更一群蒙麵強盜持刀襲擊的戲碼？問題是他們敢嗎？別的不說，這東海君可是真身在此。大靈的意識籠罩著整個城市，這城中隨便有些什麽動靜就會驚動東海君。

  如果今天張成薑考是某個很關鍵的重要人物，那就完全可以理解。所謂利令智昏。問題是他們來這裏的身份隻不過是是很普通的遊客。張成不覺得自己區區一個上士，值得對方舍生忘死，冒著巨大的風險來襲擊。畢竟離開歸城後他們依然有大把時間。

  “我們幹嘛要做這個？”真是瞌睡就來枕頭，門口幾個淮夷居然在聊起來。顯然他們也不懂為什麽要這麽做。

  “昨夜得到緊急消息，有重要人物來歸城這裏了。如果抓到手，就是未來談判的關鍵籌碼之一了。值得我們費力。”另外一個顯然懂事許多。

  “重要人物？我記得上頭昨天不是拜托獫狁去抓了嗎？”

  “獫狁抓了不少諸夏，但都不是。所以事情一半對一半，我們隻知道他來歸城了，但是不知道他是誰。這兩個諸夏也是有可能的。”

  這是什麽意思？張成聽著都好奇。據他所知，這座魚人的城市裏隻有四個人類，好吧，其實是三個。分別是他、薑考和薑黑。可是根據這些淮夷所言，這座城裏不止是兩個諸夏？

  又有商隊來了嗎？不像啊，我們這麽兩天逛下來確實沒看到人類的商人。

  張成心頭疑惑，外麵的聲響卻已經消失了。千夢魔君匯報，對方已經在台階上銼了一個三角後就走了。卻已經是走的遠了。

  張成出門，心中有了計較。首先從卡牌裏取出了一份速幹水泥，調好之後將整個台階重新塗了一次。以這個世界的人的眼光應該是認不出來這是水泥的。然後他拿出銼刀，在稍遠一點距離，另外兩套房子的門口台階上，銼了一個同樣的三角形。這兩個房子都是空房子，此時並無外來客人居住。張成走到房子裏麵，想了想，在地上隨意的裝了幾個地雷。拉線的那種。為了避免傷及無辜，他出來的時候，在房門前隨意掛上一條簾子。

  這是這裏約定俗成的共識——你把房子租下來買下來後自然可以開展裝修，至少裝把鎖。但是如果沒有租下來買下來隻是暫住，那麽可以在門前掛個什麽東西表明這裏已經有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反正現在空房子這麽多，沒人會來搶占的。

  倒是想看看那些淮夷到底想幹什麽。

  這一切全部完成的時候，卻也已經是下午時分。眼看著薑考從屋子裏出來，結結實實的伸了個懶腰。

  “張成賢弟，原來你已經醒來了？”薑考看到了張成。“乘著現在還早，我們不妨去城裏再逛逛？”

  張成其實已經兩天沒睡覺，但一則是身體年輕，二則是昨天吃了東海君那個什麽羹湯，哪怕現在精神依然很旺盛。說起來那玩意真的不知道是什麽，不隻是好吃，吃了之後居然不困也不餓。如果不是確信東海君不會對自己下黑手，張成都以為自己吃的是什麽興奮劑了。

  對於這個邀請張成沒拒絕。他自己不困不餓，但是架不住手下的人——特別是那些魚人，需要食物。前麵說過，魚人都在他們住處邊上的水裏待著，張成一呼喚，就把他們叫上來了。

  兩個人很快重新在歸城裏轉圈了。他們又看到那些半人羊，在這個世界叫做羌戎的。不知道是不是和上次遇到的是同一批，但他們出售的東西是同樣的，都是某種香料。

  在這些半人羊附近，還有幾個豺狼人。這些豺狼人可不是張成之前在營丘見過的那些歸化民，而是……野蠻人。這兩者可以從衣著打扮和外貌比較明顯的分辨出來。如果說外貌打扮方麵還有搞錯的可能，那麽對方的神情舉止就絕不會搞錯了。

  營丘的豺狼人，對待人類那是很平常的態度。而這些豺狼人則非常清楚的表現出了敵意和警惕。當然雖然有敵意，但是他們也知道歸城不是外人撒野的地方，更被說張成身邊還有萊直等一群萊夷跟著。所以他們除了神色之外，不敢做出任何其他敵意的舉動。

  “話說羌戎之地，尚在犬戎之西。”薑考有些疑惑的停下腳步。“卻不知道他們是怎麽來這裏的。”

  “跟隨其他商隊過來的嗎？”張成喃喃自語著說道。

  “我們不妨去問問羌戎，他們的東西作價幾何。”薑考提議道。“如果這個東西昂貴倒也罷了，但是如果是不貴，那他們肯定有什麽捷徑，否則不會如此。”他把張成拉到一邊。“賢弟，你可想過要怎麽處置這些萊夷？”

  他所指的正是萊直這群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