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不知道“山戎”到底是什麽種族。但是之前他就知道因為山戎的緣故，人類陣營中的部分諸侯——比方說較遠的燕國，或者是較近的晉國，都必須分出很大一部分力量防備山戎。說起來山戎並沒有公開宣戰或者主動進攻，但是實際情況他們隻需要稍微做出一點姿態來就夠了，就給諸夏這邊增加了不少負擔，給犬戎這邊減輕了很大壓力。

  而如果獫狁和山戎開戰，那不用問也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別的不說，至少晉國和燕國就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看著薑考眉飛色舞的樣子，張成忍不住在想這個薑考到底是什麽身份。

  “但……此事和薑考兄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薑考定了定神。“雖然我隻是一個遊士，但如果能立下這份功勞，別說國君了，估計就連天子都要聽說我的名字了吧。”

  張成這才想起這個時代的道德觀和責任感和地球這邊完全不同。當然，這個時代的升遷體係和輿論評價標準和地球也是完全不同的。

  “也好。”張成想起小熊的說法，反正都是要去神殿那邊看看。既然如此，和薑考一起去也並無不可。“不過晚上去拜見東海君合適嗎？”

  “我問過了，東海君這邊並無問題，”薑考說著。這很正常，大靈並不需要正常睡眠，如果大靈睡覺那就是長眠，通常是因為受傷需痊愈。“那邊隨時可以去拜見的，晚上也沒問題。不過……”

  “怎麽了？”

  “如果是簡單的參拜獻祭之類當然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是那種真正想要引起東海君注意，”薑考說道。“恐怕會有考驗。”

  “考驗？”張成覺得薑考的說法很有意思。“為什麽會有考驗？”

  “這個神殿分上下兩層。”薑考顯然在之前和獫狁的溝通中得到了足夠的情報。“上下層都是不禁出入的。不過下層進出並無障礙，而上層想進去卻很難。雖然無人阻擋，但據說有考驗存在。東海君並不會隨意接見所有閑雜人等的。”

  原來如此，不過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不知道什麽考驗，但不管怎麽說，我們都可以先去看看再說。”

  “賢弟說的是。”薑考大喜。

  這次他們沒有把魚人叫上，兩個人就帶了薑黑和虎臣，直接衝著那邊就過去了。歸城的結構其實很清晰，有多條道路都可通向這座最高處的神殿。夜晚的神殿同樣能看見飛瀑流泉。空中卻又有霞光映照，將神殿的頂部照亮。仿佛是一座空中城堡，另有一番神秘韻味。也隻有來自地球的穿越者才能意識到這種奇妙的場景明顯參考了地球上的夜晚燈光秀。這對於這些蠻荒時代的土著來說完全是降維打擊，足夠讓他們崇拜得五體投地。

  就算是薑考，在這個時代算是見多識廣的，也是讚不絕口。他甚至一口咬定這東海君一定已經封神。隻不過封神還不久，尚在人間徘徊罷了。這種事情在古書裏也是有過的。當然了，神祇肆意行走世間的時代早已結束，如今的神祇幾乎都高高在上。但是這段曆史還是在一些資料裏記載著，流傳下來了。

  說東海君是個大靈，現在都快沒人信了。

  一路朝著那個方向前進，不多時就已經繞上了通向神殿的道路。

  神殿建在最高處的那座山峰上。具體說是一半是鑿開山岩，另外一半才是建設在外麵的建築。不過此種建築工藝地球古代就有，例如什麽“懸空寺”之類，張成哪怕現實中沒有親眼目睹，至少也在網絡上看過。而在這個世界上，因為有魔法和神靈的存在，做這種事情隻會更加簡單。所以張成雖然有所讚歎，但並未驚訝。等到接近神殿入口的時候，張成看到側麵有一條狹小的台階向上，指向更高處的建築。

  不管是正門口還是台階上都沒有守衛或者類似的人，顯然正如薑考所說，這裏是開放的，允許任何人進入。不過神殿下層裏麵傳來一種縹緲的，似乎是讚美詩一樣的歌聲，上層卻隻有一片死寂。

  一股臭味傳來，張成等人讓開路，看著幾個羌戎從後麵過來。羌戎顯然不是初來乍到，他們沒有停下腳步，就這樣從神殿正門那邊進去了。

  兩個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目光，卻又見幾個蛇人一邊從神殿下層裏麵出來，一邊笑吟吟的彼此聊著天。他們無視了邊上的幾個諸夏，一路下去了。由於翻譯器的緣故，張成倒是聽懂了幾句話。大概意思就是在這裏做生意賺了，所以特地來感謝一下東海君的庇佑。

  “等等，幾位！”薑考上前召喚離開的風夷。蛇人們停下來，領頭的臉上有明顯的不悅之色。這是一個很清晰的表情，跨種族都可以看出來。不過風夷雖然很不耐煩，卻也沒有做出任何魯莽粗暴的舉動。顯然他也很清楚這是誰的地盤。在這裏起衝突絕對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有什麽事情？”蛇人最後如此問道。

  “我想問一下，這裏是不是通向神殿上層？”薑考指了指那邊的台階問道。

  風夷的嘴角上挑，露出一個顯然不懷好意的笑容。“確實如此，”他突然變得有點熱情，開始細致的講解。“從這裏上去之後就能見到東海君的化身。傳說任何一個人隻要能進去就能見到東海君……不過這一路上去有幾個小小的考驗。當然隻是區區考驗，通過當然好，通不過也並不會受到真正的傷害。隻是不能進去罷了。”

  薑考將信將疑。但是對方既然這麽說了，他隻能猜測這個考驗恐怕不一般。

  “張成賢弟，不如我們上去看看？”他提議道。也不等張成回答，他邁步走上台階。“你們兩個，”他信手指向薑黑和虎臣。“到裏麵給東海君獻祭一下就行了。”

  薑黑遵命，虎臣猶豫了一下，但是看著張成悄然點了點頭，於是也跟著薑黑過去了。

  兩個人沿著台階一路向上。台階雖然長，但是無論張成還是薑考都是年輕人，走這點路還是不在話下的。台階的盡頭居然是一個洞穴——似乎是在岩壁上人工開鑿出來的。洞穴很黑，但是外麵觸手可及的地方放著不值一根點燃的火把。顯然是允許訪客舉著火把進去的。薑考猶豫了一下，拿起一根火把，帶頭走了進去。

  在他身後，小熊突然從卡牌裏跳了出來。

  “張成，你就從這裏進去吧，我直接去麵見東海君。”小熊說道。

  “好的。”張成其實也對東海君的考驗有點好奇，於是點了點頭，從卡牌裏取出了靈魂寶石。小熊一口咬住石頭，朝著天空飛奔而去。

  張成拿起另外一根火把，走了進去。

  洞穴裏比想象的更黑，即使有火把照明，光線也很難穿過山洞內墨汁一般濃稠的黑暗。麵前的通道是一條直道，沒有任何岔路口，但比預想的長得多。走了不到五分鍾，張成就注意到前麵不遠處的有一塊黑暗怎麽也無法照亮。

  張成使用了一個照明法術，想要照亮周圍。可是即使手中光源已經很強，光線也無法進入那裏，就好像那裏有一塊屏障能夠完全吸收光線。

  “這是……”

  他忽然怔住了，因為那塊黑暗的表麵似乎有東西在移動。看久了，有一種莫名的恐慌感讓張成想要轉身就逃。

  話說他好歹是個死士啊，怎麽有這種衝動？至少在遊戲裏，他是免疫於恐懼的。不過遊戲歸遊戲，現實歸現實。在遊戲裏，死士遇到恐懼法術之類會提示“免疫”。但是在現實裏，他並不是變成了傻大膽從此再無畏懼。別說普通的心情變化了，甚至魔法效果（比方說驚恐術）對他也照常生效。隻不過在恐懼達到最高峰，也就是強到可以剝奪理智和行動力的時候，他的內心能夠得到一股不知來自何處的精神力量支持，讓他不至於完全喪失理智。

  至少在眼下，他的身體很正常。他抑製著身體本能的衝動，然後才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什麽吸光的屏障，而是一隻巨大的堵塞了整個通道的眼睛。

  幾乎和黑色眼眸融為一體的眼珠終於注視到了張成和薑考，它稍稍轉了過來。薑考終於支撐不住，發出了一聲簡直不像是人的聲音，轉頭就往後跑，什麽都顧不得了。

  張成站在那裏沒動。一小段時間後，那隻眼睛終於離開了通道，將通道後麵那巨大的深淵露出來，通道僅僅隻持續到這裏，再向前走沒有路，隻有一個巨大的深淵。張成看到了遙遠的深淵另一側，爬動在黑曜石般岩壁上的，足有小山那麽大的巨型蜘蛛。

  剛才就是它移動到了通道的入口，僅僅用一隻眼窺探著通道內部。

  你沒辦法形容那生物，它的體型堪比小山，頭胸部背麵有冰藍色的骨甲，甲上是符文一樣的花紋。這些花紋之上有黑暗能量在流淌。它胸部前端有8個單眼，排成2行，其中左右兩側的眼睛是不同的顏色。除了胸甲外，他的體表很大一部分被白色的外骨骼覆蓋，仔細觀察又能看到外骨骼上還有細密的白色絨毛，6對附肢呈現出極為可怕的模樣，基部膨大部分的螯節，和端部尖細的螯牙上不停滴落著黑色的毒液。

  這巨型蜘蛛仿佛是從古代傳說中穿越而來的怪物，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深淵氣息和它融為一體。這是最頂尖的捕食者，它雖然寂靜無聲，卻是真正位於食物鏈頂端的強大生物。隻是看它一眼，生物的本能就在不受控製的讓身體顫抖。就連麵對無盡黑暗深淵的恐懼，都無法與對這蜘蛛的恐懼相提並論。

  這……這都是什麽玩意啊！這顯然是超凡生物，張成不認為正常的蜘蛛可以長到這種大小。

  那蜘蛛的所有眼睛一起朝著張成這邊看過來。

  張成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死士的職業效果，亦或者是自己真的變得勇敢無畏。但是等到他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居然站在原地沒逃走。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了不起……勇士！”一個聲音不知何時在他耳邊浮現。“進來吧，我願意與你一見。”

  這聲音裏夾雜某種精神上的力量，讓張成從之前全身的緊張中稍微舒緩一些。

  “你是……東海君？”

  “當然，你來這裏不正是為了見我嗎？”東海君說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男聲，那種三四十歲中年男子的沉穩渾厚的聲音。“現在你有這個資格了。”

  “剛才……剛才這是什麽東西？”

  “啊，這個東西。”東海君回答。“如果你願意，可以稱它為‘深淵蜘蛛’，或者叫‘恐懼蜘蛛’，它是虛空生物的一種，也是我最引以為傲的戰利品。”

  “虛空生物？”張成想起了之前巫員告訴他以及從古代神殿裏知道的。他見過神孽了，但是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虛空生物。之前他真的沒想到虛空生物會是這樣的存在。“戰利品？”

  如果他沒記錯，似乎隻需要將神孽或者虛空生物獻祭給昊天，那麽昊天就會賜予獻祭者神職。也就是說……嗯……東海君真的已經封神了？

  “我是和……小熊一起來的。”張成說道。

  “哦，原來你是那個大靈的同伴。”東海君語氣中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倒是我怠慢了貴客了。”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前方突然出現一道強光，逼的張成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等到強光消失的時候，張成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處神殿之內。

  四周是寬廣的空間，十二根柱子整齊的排列兩側，支撐起頂上華麗的穹頂。柱子足夠三四個人環抱，本身也雕刻出了壯美的花紋。他的腳下是青一色的大理石磚鋪就。在正中間，小熊已經化為洪荒巨獸的姿態，正麵對著一個張成沒有想到過的生物。那個生物懸浮於空氣中，而且位於小熊的上首，顯然就是傳說中的東海君，此處的主人，那個強大的大靈了。

  “這是……龍？”張成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