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香現在發現自己犯了想當然的錯。

  其實細細一想也能明白，這片山區雖然綿延幾百公裏……但依然太小了。它太貧瘠，太荒蕪，也太小。從對方這種翻山越嶺的速度來判斷，可以看出他走出這個地區，進入文明社會並不會花費太久時間。有什麽理由認為這個修行者就會一直呆在這種地方，不出去看看呢？

  不用問也知道，穿戴成這樣進入城市會有什麽後果。哪怕五十年前都足以讓無數人圍觀，然後上個大新聞了。但是從來沒有這種情況。

  話說真的有這種事情，現在國家就不會在全國範圍內搜尋什麽超自然能力修行手段，找什麽隱世高人之類的事情了。也就是說……這位平時也是正常人，和普通人一樣生活在都市（或者農村）裏麵。隻是最近出來修行一下？

  媽蛋！剛才居然和他說了半天，被他“嗯”“嗯”“哦”“哦”之類敷衍了事。實際上這家夥肚子裏一定在偷偷嘲笑我這個傻瓜吧！

  南香想著，在確定對方不是那種山中古董之後，她的語氣也放鬆了很多。畢竟現代文明人和那種深山老林原始人是兩回事——後者，天曉得他有什麽樣的道德觀和習慣。而文明人，至少你知道他隻要不起惡念，基本上就不會害你。

  “這些家夥很厲害，他們帶了很多馬和犛牛，十幾匹呢。一次性能往國內販賣上幾噸的貨啊。你知道不知道這會害死多少人！”

  “那是那些吸毒的壽星上吊，嫌命長。”張成不以為然。這一次已經殺了太多人，他真的不想再殺人了。至少除了自衛之外，他不想再殺人了。“而且這是你的職責。你不能因為自己失敗了就想扯上我。”

  “你……”南香想說，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確實，她就是因為自己失敗，所以想鼓動張成來為自己報仇，從而掩蓋自己的過失。在明白張成並非深山裏不通世事的老古董之後，她就知道自己很難把張成誘騙回去。

  “我把你送回去就行了。你本來也不是來負責消滅這些毒販的吧？”張成說道。這位顯然是來偵察的，否則就不會獨自一個人了。官兵抓強盜的遊戲，官兵從來都不會以寡敵眾。哪怕出境作戰也是如此。

  他們中午的時候沒有宿營，隻是隨意找個地方，又吃了一塊早上吃過的那種餅子。一直到黃昏的時候，張成才在一個山坳避風的位置開始設置營地。

  之前跟著夏安和嘉的時候，張成已經學會了如何挑選和設置營地。南香有些驚訝的看著張成拿出鏟子，清除掉營地上的積雪，然後拿出一根根的劈好的木柴，堆成了一個火堆。

  這個袋子看上去可以不受限製的裝東西，因為張成什麽東西都可以可以從裏麵拿出來。

  “這個袋子……是你們修行者的裝備嗎？”南香問了一句。對方既然是在文明社會生活的，那肯定就是沒打算配合政府了。她恐怕沒多少機會就這麽把對方騙回去。既然如此，那起碼也要旁敲側擊打聽更多關於這些奇妙修行者的事情。

  “次元口袋。”張成回答道。反正這個世界不可能造出來，他也不必隱瞞了。“可以裝很多東西。但也沒其他用了。”

  “傳說中的……空間裝備？”仙家法術，什麽“袖裏乾坤”之類的都是這種類型——用途不同，原理都是類似的。以現代人的看法，那就是折疊空間。就像是無翼而飛一樣，是自古以來人類一直存在於人類想象的東西。

  “算是吧。”張成說道。必須要說，以客觀角度，其實這東西遠不如卡牌，但怎麽說呢……幾十年來長期養成的生活習慣，讓人覺得袋子用起來更加順手一些。起碼在東西不多的時候是如此。所以張成一直在次元口袋裏放些隨手可能需要的裝備。這次也不例外。

  如木柴就是為了去歸城而準備的預備後備物品之一。在船上是用不到的。但萬一船隻在中途因為什麽原因沉了，他們必須下船轉陸路，那晚上宿營就可能會用得到了。不過事實上最終他們平安坐船抵達歸城，所以這些柴火反而就沒用了。正好放在地球用。

  話說，這算不算增加地球碳排放？

  南香一點也不驚訝的看著在拿出了一堆木柴之後拿出了打火機，輕易的點燃了篝火。在篝火燃燒的過程中順帶拿出鍋碗瓢盆等工具出來。

  “原來你帶了餐具？”她現在隻覺得自己有點太傻了。

  “怎麽可能不帶。”張成回答道。

  “昨天晚上為什麽不拿出來，”南香感到很不滿。昨天她可是用手抓著吃的。這又不是手抓肉，是水煮肉啊。而且是沒有放鹽的那種！

  “哦，忘記了。”張成聳聳肩。“你也沒提醒我一句。”說著，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裝著一次性餐具的袋子遞給南香。紙袋子上寫著“得利飯莊”四個字，卻沒有其他的內容。這天南地北的，叫“得利飯莊”的店沒一千也有八百，卻很難從這個名字中得到什麽可用信息。隻能說再次確定這家夥果然是現代人……

  “你應該會有洗漱的東西吧。牙膏牙刷毛巾之類。”

  張成點點頭。拿出一個同樣是賓館用的一次性用品來。一邊拿一邊說：“早上的時候我還想給你的，但是看你不像是需要的樣子。”

  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南香心中恨恨的想到。

  把東西設置好，鍋裏裝了附近一團幹淨的積雪，開始燒開水。張成起身朝著另外一邊走去，幾分鍾後回來，手裏提著一隻不知道是什麽的小動物。反正以南香的動物知識，她辨認不出這是什麽。隻是本能的覺得這種野獸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這東西比昨天吃掉的那個小獸大了不少，一看就知道足夠兩個人吃的。

  當然在這個時間點，稍微腦子正常一點的人就不會考慮什麽動物保護的問題。南香把已經動手宰殺處理這隻小獸。說不清楚這動物是怎麽回事，似乎被某種力量弄得半死不活（張成：這是棍子打的）。宰殺的時候隻是稍微掙紮了一下。

  清理掉內髒，剝皮，然後把肉切成了小塊。和昨天一樣，肉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烤，一部分煮。南香現在這方麵很熟悉，動作利落之級，簡直比嘉、夏安還有虎臣都利落許多。而且這一次可沒有昨天那麽糙了。昨天隻能說用肉用樹枝勉強托住，不能轉動，最後吃起來有幾分夾生。而現在張成拿出了專用的夾子，這就可以均勻燒烤，而且也有胡椒粉和鹽，這味道肯定和昨天不一樣。

  所以這個家夥昨天一定是故意的……就想看我出醜。而且這東西太誇張，南香一片烹飪一邊想。這次元口袋如果用來走私什麽的，那就太可怕了。

  這玩意往身上一帶，或者往郵寄包裹裏一塞，正常人就看不出來。也就是說如果這個家夥作奸犯科，造成的破壞力不可小覷。

  不管是燒烤還是煮都挺耗時間。而且共和國大部分人的飲食習慣還是會在肉類之外吃點米麵之類食品。不過張成的次元口袋裏並沒有幹糧了。這些東西被放在卡牌裏……嗯，這張卡牌被他留在虛空城堡裏麵了。他身上有其他的食物卡牌，不過張成覺得不需要拿出來，還是幹糧比較有野營氣氛。

  “我稍微離開一下。”他說完之後起身離開。

  漆黑的夜空中，離開篝火不足三十米就超出了人眼的視野範圍。南香看著張成消失在夜色之中。幸好她可以確定對方隻是暫時離開。

  夜色之中，寒意籠罩四周。高原山區的白天和黑夜是兩回事。白天隻要不遇到暴風雪之類，至少你凍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晚上如果沒有合適禦寒手段，基本上可以肯定沒什麽機會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她的溫度計已經沒了，但估摸這鬼地方晚上溫度起碼是零下20度以上。這還是初冬呢。真的隆冬時節，這地方起碼也是零下30度。

  在這種天氣穿越這種險惡的地形……隻能說錢能通神。為了錢，生死都顧不上了。隻要在這個寒冰地獄中堅持十五六天，穿越這片山區，那麽就是超過50倍以上的收益。

  烤肉滴落的油脂掉到火裏，傳來脂肪的香味。因為灑在烤肉上的香辛料的緣故，氣味格外好聞。其實昨天的晚餐一點都不好吃。大部分都市普通人，吃了估計要吐。她能如此簡單的吃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是專業的，懂得野外求生意味著什麽。如果說昨天她真的是為了求生而吃，那麽今天看起來就有野營野炊的樂趣了。那個袋子真心好。南香聞著想起，也許她可以要求對方代做一個？

  不，想著都不太可能吧。因為很顯然，對方要是有這個心，早就把這種神物拿出去賣了。這種異寶，別說賣個幾百萬，賣個幾十億都沒問題啊！

  她心中胡思亂想著，完全沒有察覺到一個陰影從黑暗中冒出來。這不怪她，畢竟這四周寒風呼嘯。嗚嗚的風聲掩蓋下，人類根本不可能聽得見那種細碎的腳步聲。另外一方麵對方腳步聲也著實輕巧，每一步都很巧妙。事實上，在對方刻意的踩出聲音之後，南香才察覺不速之客已經來到身邊。

  相隔五六米的距離，那個男人站在那裏，黑洞洞的槍口指著她。

  “大妹子。”男人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抽煙導致的大黃牙。大部分經常在野外出沒的人都有這個特征，畢竟在荒郊野嶺什麽又沒個什麽娛樂，香煙可是消愁解乏的神物。“看來我們緣分不淺，又見麵了。”

  南香清楚的感覺到一股電流瞬間傳達全身。該死！我居然犯了同樣的錯！居然！她因為恐懼和憤怒，身體都在微微發抖，就連手中燒烤都掉到了一邊。

  就在兩天前，也是一個類似的場麵。她在獨自宿營的時候，這個男人同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麵前，將她繳械俘虜。他和他的同伴奪走了她所有的隨身裝備。而她沒有辦法容忍一個緝毒警居然落到毒販手裏的下場，在根本不具備條件的情況下逃離了。當然後果就是若非遇到張成，她此刻已經是雪原上凍硬了的一具屍體了。

  她死死的盯著那把槍。憤怒讓她想衝上去，幹脆就這樣被子彈打死好了。但是理智卻又壓製著這難以形容的憤怒。她不能死在這裏！而且她並不是沒有機會！

  身上的顫抖慢慢平靜下來，她想起了張成。如果是那個修行者的話……他回來就有機會。

  “你看，我說過這個妞不會死的！”大黃牙哈哈笑著，衝著遠處的黑暗喊道。黑暗中走出來另外一個男人。大黃牙身上穿著的是老式的軍大衣，而這位穿著則是一件白色的風雪衣。大黃牙應該是共和國人，而風雪衣則是典型高加索人種，總之都不是本地人。“聰明人都懂得在野外藏起另外一套東西備用。”他的目光掃視著篝火。已經篝火邊上的鍋碗瓢盆之類。

  “你是對的！”風雪衣說道。“夥計，我現在佩服你的判斷力了。那種暴風雪……我以為這個女警察已經死定了呢。”連外套都丟了，居然沒凍死也是厲害。

  “當然，老子就是靠著這個活的！不過話說回來，真的好香啊！”大黃牙上前過來。想要拿掉下去的烤肉串。他的動作很慢，手中槍口和眼睛死死的盯著女警的一舉一動。烤肉剛才被掉在篝火邊上了，不過不要緊，他吹了吹烤肉上的灰，一口將一塊肉咬在嘴裏。

  大黃牙上下咀嚼，啃咬著，那雙眼睛則充滿愉悅的看著女警臉上的憤怒和不甘。

  稍遠處篝火光芒可見剝下來的獸皮和內髒之類雜物。在這種鬼天氣裏能抓到獵物？他倒是有點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了。

  其實野生動物遠沒有家畜肉好吃，膻味比較重。此外，此時肉並沒有完全烤熟透。但是這一切不成問題，他咬了一口，那個風雪衣也過來，撿起另外一根烤肉。兩個人就這樣在女警的麵前大口的吃起來了。女警則向後退開好幾步遠，尋找那虛無縹緲的希望。

  “怎麽樣，值吧？這黑燈瞎火的跟著我走了一個小時，夠本吧！”大黃牙衝著風雪衣說道。說完，他丟出一個手銬，就落在南香腳下。

  “把自己銬起來！”

  兩個胡子拉碴，滿身塵土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兩個從地獄裏逃出來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