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巫員沒有回答，而是來到自己的帳篷邊上，盤腿坐好。

  “你們為什麽來這裏，我不用問也能猜到。”老頭開口了。“但是……恐怕我力有未逮了。”他看著南鈴。“你看，如果有人不在意我大巫的身份，那我其實也就是一個糟老頭子。”

  “您就是……大巫……巫員？”張成突然問道。如此簡陋的環境，讓他突然意識到什麽。一個能讓諸侯忌憚的大巫，理論上應該是居住在某個大城裏，享受領主的諸多供奉才對。這不是天方夜譚，很顯然隻要巫員想要，就一定能做到。

  “你也是異人？”老頭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道。“不太像……嗯，不……你確實是異人。你來找我，”他慢吞吞的說道。“想必一定是有事情想問我，對不對？”

  張成不知道對方怎麽看出來的，不過依然按照這個世界的禮節行了大禮。

  “巫員閣下，我確實有事情想問你。我想知道，”張成決定首先問自己最關鍵的任務。“昔日夏室天子祭天的祭壇在哪裏？”

  巫員一呆，似乎有所疑惑，但隨即又是一笑。“確實是個好問題，因為我想除了我之外，夏墟無人可以回答你的問題。因為如果你以常理去尋找，找遍夏墟上下，你也找不到祭壇。但實際上，”他用手指了指四周。“這裏，就是祭壇。”

  “什麽？”張成四顧，這個地方……這個被他心裏偷偷命名為“地下倉庫區”的地方，居然是天子祭天的祭壇？這裏真的啥都沒有呀！這種地方也是祭壇？

  “你以為祭壇是什麽樣的？”巫員笑了一下反問道。“是需要一張小台子，擺放祭品嗎？還是需要在高山險峻之地，接近上天？”他說道。“其實這些不是關鍵，真正的關鍵是天子。一旦天子在此地祭天，那麽這裏就是祭壇了。至於到底這裏有什麽擺設，是不是高台之類，都不重要。隻要天子正式舉行過儀式，而之後又沒有遭到褻瀆，那就是祭壇所在。”

  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說什麽香爐啦、供桌啦、高台啦、各種家具擺設之類都是次要的，關鍵是位置特殊。張成隻能這麽理解了。當然了，這也意味著其實祭壇什麽的不值錢。隻要天子願意，想弄出幾個就能弄出幾個來。

  原來這裏就是……祭壇了。

  雖然感覺依然很怪異，但是張成知道巫員沒理由會刻意欺騙自己。也就是說，第一步任務很容易就完成了？他隻需要守住這裏耐心等待，就能等到犬戎信使一行人。

  不過主線任務有了眉目，張成卻又起了另外一個疑心：巫員為何隱居在這裏？而且是像是苦行僧一樣的隱居，這麽一大把年紀了身邊一個隨從都沒有？地球上養老院裏都有護工呢！

  還有，剛才幾個羅刹妖和巫妖之類……他們是衝著巫員來的？

  “巫員閣下，”張成雖然覺得有點不禮貌，但也知道自己開口問比較好。畢竟自己和巫員交情比較淺，就算是搞砸了也沒啥大不了。相反，南鈴這邊多多少少是受到巫員的庇護，很多話不好開口問。“您為何隱居在這裏？我聽人說，您是不希望別人打攪？”

  “是的。”老頭看了張成一眼，目光中有些詫異。“不管我願意不願意，很多巫覡都會來拜會我，我老了，實在不想被打攪了，所以……”

  “巫覡來拜會你……為的是什麽？”

  “當然是讓我追隨他們信奉的神祗了。”巫員說道。

  “他們為什麽……”

  “哈哈哈哈……”老頭笑了起來，打斷了張成的提問。“你想知道大巫的奧秘？好吧，”他苦笑了一下，“反正也無所謂了。我就告訴你真相好了。這幾個家夥是為我而來，而我在這裏確實不僅僅是為了避開打攪……”他頓了頓。“你們可知這夏墟之內，另有奧秘。”他語氣一邊。“昔日夏室定都遷都，都為了這個奧秘而起。”

  “什麽奧秘？”這次是南鈴問出這個問題了。

  “這裏的地下，”巫員說道。“有一個被昊天封印的邪靈。昔日夏室妄圖驅使邪靈，所以定都於此。但是他們嚐試多年，最終確定邪靈不可駕馭，於是他們遷都離開。”

  “那麽……您……”

  “一個老頭子有點自大，所以不自量力的想要挑戰一下罷了。”巫員說道。“我就說實話吧，至今為止我沒有任何頭緒，卻引來覬覦之徒。哈哈，卻是他們高看我了。昔日夏室天子以天子之尊，合天下各族之力，無數諸侯神祗相助都難以完成的事情，我一個老頭子怎麽可能有什麽機會？別的不說，我連第一個關卡都過不去。”

  他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通道口，“不信你們可以去試試。”

  前麵說過，這個“倉庫”空間很大，四麵八方出入口有五六個，有大有小。張成他們從一個出入口過來，而剛才虎方等人則從另外一個出入口離開。這幾個出入口都很寬敞，別說人，哪怕一輛車都能自由進出。但是巫員所指的這個出入口卻是一個小出入口。

  等等，這個地下倉庫區……

  張成竭力從回憶中尋找相關線索。然後他突然之間意識到，這地方居然是出入口附近。

  在現實裏，他跟著南鈴，這麽一路千辛萬苦才來到這個位置。但是在遊戲裏，這裏是地下城的起始點。也就是說，玩家控製的角色從自由都市地上部分的“宮殿區”出入口進入地下城，就直接抵達這個“地下倉庫區”了。

  可是遊戲裏……有這個小出入口嗎？不，應該說，有這麽多的出入口嗎？可恨當初真的沒有太深印象，沒有記住自由都市地下城的細節，所以張成隻有疑惑，但卻無法肯定。

  張成和南鈴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走向那個出入口。那是一個很狹窄的通道，也就供一個人進入的模樣。張成在前，南鈴在後，兩個人走了進去。

  似乎一切正常，沒有預想中的障礙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是的，什麽都沒有。沒有幻覺，沒有無形牆壁，沒有什麽攻擊性的高溫、閃電、毒氣之類常見的障礙，他們一路暢行無阻。

  前後也就一二十米距離吧，兩個人已經穿過了通道，前方豁然開朗。

  不過兩個人看清楚四周之後，都是一臉震驚。因為他們認出來，這裏正是剛才離開的地下倉庫區。巫員就在不遠處的帳篷邊上，笑吟吟的看著他們兩個。

  這算是什麽？空間扭曲？空間裂縫？瞬間傳送？還是其他諸如此類的玩意。

  兩個人又試了一次。當然，最後的結果沒什麽不同。而且整個過程中你感覺不到任何異樣，到底是哪裏有問題也說不清楚。兩個人隻能回到了巫員帳篷這邊。

  “我曾經做過很多嚐試，”巫員說道。“最後的結論是完全沒有頭緒，找不到任何跡象。”他自嘲的說道。“當然這也對。昔日夏室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區區一個大巫，怎麽可能……”

  他的聲音突然停滯下來，臉上露出的神情讓張成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麽。

  張成猛的回頭，就在回頭的過程中，眼角餘光就注意到身後一個身影晃動。他瞬間拔劍在手，發現剛才離開的三個家夥已經回來了。兩個羅刹妖此刻一左一右正包抄過來。

  這些家夥……根本沒離開！他們隻是裝出離開的樣子，麻痹張成兩個，然後來一個回馬槍！

  不，也許不是麻痹，隻是試探。如果張成後麵還有援軍，估計他們就會選擇離開了。不過在確定新來者隻有兩個人之後，他們決定動手。

  之前在荒野之中的戰鬥，三比一的數量對比，在對方明顯輕敵大意的前提下，張成也是完全依靠偷襲和僥幸才取勝的。

  這就是羅刹妖或者說虎方的實力。虎方——哪怕按照這個世界強者的標準，那也是很危險的敵人。足以讓人類聞風喪膽的那一種。至少就張成所知，若非這種生物數量不多而且生育能力不強，估計征服世界也非難事。

  黑暗的地下空間裏，再一次爆發出火藥的轟鳴聲。巨大的聲浪沿著地下空間四散傳播而去。

  南鈴又一次開槍了。

  槍聲實在太突然了，哪怕是衝著張成這邊突襲而來的虎方都被這聲音一震，步伐自然而然的放慢了下來。他有些驚疑的看著另外一側的同伴。他們剛才突襲而來的時候，都是看到南鈴掏出了燧發槍。就算他們不懂得燧發槍是什麽東西，但也明白這無疑是一種武器。所以那個羅刹妖在槍口指向自己的時候，察覺到了危險並做出了閃避的動作。

  可是他還是太小看火槍了。他的動作不夠大，不能完全避開。此刻他正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身上的傷口。子彈撕開了他的衣物，在肋下造成了一個傷口。

  在這一刻，雙方頓時成僵持之勢，誰都不敢動。

  在張成眼裏，他們的劣勢沒有改變。因為兩個人都看得出來，不管這肋下的傷是輕傷還是重傷，至少這不是致命傷。此外，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子彈擊破了虎方的防禦力場，亦或者剛才虎方根本沒釋放自己的防禦力場。畢竟羅刹妖可以隨時釋放或者收起防禦力場，以方便同伴用法術強化自己。

  而在虎方這邊的眼裏，火器這種東西是他們從未見過的。他們完全沒有沒有料到世界上有這種武器，發出如此巨大的聲響而且有如此的威力。更重要的是，這東西顯然避無可避，根本不是生物的視覺係統能夠對抗的。

  不過，這種僵持注定是短暫的。張成知道，雖然是魔武雙修，但比起肉搏，羅刹妖更加偏向魔法。這一次羅刹妖沒用法術遠程攻擊估計是巫員的緣故。畢竟這些家夥也不敢隨便用法術亂丟，盡可能避免傷到了巫員。不過那是勝券在握情況下的選擇，真的急了誰還管這個！

  側後方突然傳來一聲沉重的腳步聲。對峙雙方各是一驚，卻看到邊上一處通道口，又有新的人來了。

  來的不止一個人，當頭那人身穿盔甲，一手持一個中等大小的方盾，另外一手持一把斧頭。在他身後的其他人則被他擋住身形，一時看不真切。

  裝逼犯發出一聲悶哼，伸出一隻手，仿佛在虛空中捏住了什麽。接著，他惡狠狠的握緊了拳頭，手掌中發出金屬折斷的脆響。

  他猛的把手裏的東西一摔，幾個碎片四處飛濺，居然有一塊飛到了張成這邊過來。張成認出那是一塊金屬，應該一把飛刀或者飛鏢之類武器。裝逼犯剛才被偷襲了？

  一手就能捏碎金屬飛刀，這說明裝逼犯的力量……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到的。這種力量，估計徒手將人活生生的撕碎了都沒問題。

  但那邊的盾戰士不為所動，繼續小步前進。他身後的人也更多的冒出來了。不是兩個三個，而是一出來就四五個，後麵不知道還有沒有後援。但無論後麵有沒有人，這些不速之客顯然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有人拿出了強弩，站在一邊準備發射，另外兩人掩護著盾戰士，一起慢慢向前。

  張成看到了某個東西，瞬間整個身體一震。他不禁扭頭去看南鈴，兩個人交換了一個驚異的目光。因為他們在方盾上居然寫著字。

  很整齊的兩排字。不是那種因為翻譯器緣故才能被理解的文字，而是兩個人都能直接看得懂的文字。一邊是簡體字，一邊是鳥語。“我是地球人”和“I am ahling”。

  張成想起來來的人是誰。是的，那是和他約定在夏墟見麵的吳嵐。他之前就聽吳嵐說過，為了避免誤傷，也為了會合更多的穿越者，他曾在衣服上寫了簡體字和鳥語。因為這個緣故，他才認識了穿越為異族，和人類都扯不上關係的老劉。

  “天王蓋地虎！”另外一邊突然響起一句聽起來異常陌生的語言。顯然，吳嵐幾個人注意到了什麽，很可能就是南鈴手裏的燧發槍。

  這個蠻荒時代能弄出火槍的，不用問也知道是什麽身份。

  “寶塔鎮河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