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上了昆吾大夫這條金大腿的好處多多，但是正如一句話說的，“一分風險，一分收益”。如今昆吾大夫有事，他就無法置身事外。

  前方，昆吾城已經在望。

  因為軍事壓力減輕的緣故，依托昆吾城構築的難民營已經發生了較大改變。簡單的說就是很多難民都回去了。不過不是全部回去，依然有很多人留在這裏。此外，臨時營舍之類的東西並沒有拆除，因為也要做好萬一之時，再次逃到難民營這裏避難的準備。現在前線兩軍對峙，誰也說不清楚未來戰局會如何發展。

  諸侯聯軍在實力方麵有著較為明顯的優勢，但犬戎也非全無還手之力。此外，在政治方麵，情況更加詭譎不明。畢竟周室繼承權的問題實在很麻煩。當然，最後要說犬戎近期的幾個操作不錯。借刀殺人這一招玩的很溜。先是和山戎結盟，如今又試圖勾結東夷。必須承認，這些事情如果真的成功的話……人類這邊就危險了。

  以上，就是張成這些吃瓜群眾得到的情報判斷。事實真相到底如何，估計要諸侯聯軍的高層，或者至少是昆吾大夫這個層次的人才知道了。

  昆吾大夫在城堡的一處小居室裏見了張成。

  數日不見，昆吾大夫的神色變得更加昂揚起來。不過說不清楚這是麵對壓力時人類本能的振奮，亦或者隻是裝出來的神態。大概是因為保密的緣故，整個房間裏隻有張成和黃公，其他人，包括門口的衛兵，都被打發得遠遠的。

  “九夷之師的事情……黃公已經和你初步說過了。”昆吾大夫神情很溫和，與其說是一個打算向下屬下達命令的領主，不如說是一個和晚輩商議事情的長輩。

  “此事是真是假？”張成忍不住問道。其實這事情說起來真的很像是假的。一切太突然了。

  之前張成曾經繳獲犬戎的書信，那個時候，犬戎還指望單獨聯絡九夷之中的淮夷呢。如果有這種東西，犬戎似乎應該第一時間拿出來才對。

  “事情是真，但是那宗卷到底是真是假……無法判斷。”昆吾大夫回答。“各位諸侯都憂慮非常，此時此刻……”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大家或許還不怎麽樣。但是這種情況下，要是背後被東夷捅上一刀……這種後果，甚至嚴重到了大家都不願意去想象。

  哪怕東夷不來打（這很正常，自古以來，大規模戰爭這種東西總是需要時間醞釀和準備的。隻要不是特別嗜血嗜戰的種族，開戰這種東西總要找個理由），這邊你也和犬戎無法對峙下去了。

  背後掛著一發隨時會爆炸的定時炸彈，誰還有心思去對付犬戎呀。

  如果諸侯聯軍一旦瓦解，那麽別人不好說，昆吾大夫這邊就真的危險了。犬戎哪怕已經心滿意足，不想去進攻各個諸侯國了，照樣會拔除王畿範圍內的一係列附庸。

  這不需要雄才偉略，隻需要最基礎的智商，任何人就會做出這種選擇。從犬戎的一係列操作來看，真的不能在這方麵有什麽僥幸心理。

  無論是為了周室，還是為了自己，昆吾大夫都必須解決這個大問題。

  和這個比起來，昆吾大夫想要用這件事情讓自己揚名，從而在聯軍中取得不輸給諸侯的地位，就變成了一個附帶品了。當然了，如果事情真的解決了，那昆吾大夫肯定會獲得一定的發言權，至少也不會被當成炮灰了。

  君臣幾人一時陷入無言。根本不需要去猜，就明白這次任務很難很危險。甚至有送死的嫌疑。雖然這年頭階級分明，講究的是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但是那也隻是說說。無需特別的教育，隻需要稍微有經驗就知道，想要充分調動部下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靠著強製命令是不行的。

  你可以強令你手下去幹，但是幹好幹不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黃公有些緊張的看著張成，後者眼睛微閉，似乎在仔細思索，細細消化昆吾大夫剛才所言，又似乎不以為然。但幸而他臉上並無不悅之色。

  黃公當然不知道張成閉著眼睛是為了召喚自己的麵板。他的任務欄已經刷新。

  “尋找九夷之師的盟約書：據說鎬京的失陷導致了九夷之師的盟約書丟失。這個東西如果落在東夷手裏一定會導致極其惡劣的後果。將它取回交給昆吾大夫。以昆吾大夫的作風，你可以確信你會得到巨大的獎賞。”

  “犬戎如果要把東西送給東夷，要怎麽做？”張成突然問道。“用法術嗎？”

  對周室或者諸夏來說，犬戎在西方，東夷在東方，彼此不交接。

  “純以法術，太不可靠了。應該會間雜使用法術，”昆吾大夫說道。“如果僅僅憑借易型，易容之類，再加上晝伏夜出，行於曠野……哪怕有東夷接應，想要送到也很難。因為一旦消息走漏，運送的小隊必然會引發大軍圍攻。所以，我認為他們一定會使用借助神力。”

  “神力？”

  黃公插上幾句，稍微做了介紹。他知道張成一方麵是年紀較小，另外一方麵出身偏僻，又是剛剛入學辟庸就遭遇大變，來不及學太多東西，所以學識有限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個世界的神真實存在，而且和凡俗世界息息相關。上古之時就有借助神靈的力量，進行遠距離傳送的辦法。

  這是一種適用麵很小的方法，隻合適傳送小而珍貴的物品。通常情況下，這是天子和諸侯們用來傳達信息，進行賞賜和上貢的。好處是可以確保安全，瞬間將東西送到千裏之外，壞處就是傳送的東西質量有限，而且不能是活物。

  張成立刻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因為鎬京在犬戎手裏。這意味著他們就能把東西直接給東夷。別看東夷是異族，但是從理論上，他們也是天子的臣屬。跑到鎬京，從犬戎手裏奪取寶物再逃回來……張成就算是再無知，也明白這和送死無異。

  不過幸好，黃公表示這種可能性不成立。理論上確實能這麽做，但能這麽做的隻有天子。

  唯有天子，得到諸神承認，凡俗的最高領袖，才能這麽做。如果犬戎俘虜天子，確實有可能強迫天子這麽做——但是犬戎已經殺掉了天子和世子，也就是說，他們自己去掉了這種可能。

  如果是諸侯之間互相溝通，那麽傳送的範圍會大大縮小。直接傳送給東夷的可能性為零。

  “也就是說，犬戎想這麽做，一定要通過至少一次周轉。”昆吾大夫出言解釋。

  “某個中原諸侯和犬戎勾結？”張成終於懂了昆吾大夫的意思。

  “不，這方麵，諸夏的利益是一致的。其他事或許有人懷有私心，但東夷這件事情……”昆吾大夫搖了搖頭。“想要縱蛇傷人，前提是自己有把握不被蛇咬。但沒人有這個把握。”他的目光逐漸犀利起來。“但是如果想要在諸夏的土地上私設祭壇祭天……難度更大，還不如派遣小隊偷偷運送宗卷呢。所以唯一的可能性隻有一個，那就是利用現有的祭壇！”

  “夏墟！”停頓幾秒鍾後，昆吾大夫說出了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