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高陽出去幫忙采購需要儲備的食物，王琳琳則去替王茵接小宇放學回家，店裏隻剩下幾個她不太熟悉的打雜的員工。

  ??江忘川百無聊賴地斜靠在躺椅上看著夕陽，冬日的寒氣逐漸升起，在薄薄的暮光裏，她身上籠罩著一層霧色，看得剛下樓的人一愣。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江忘川轉頭一看，正是中午的那個男生。

  ??“畫呢？”她問。

  ??他露出一口白牙：“你好，我叫季凡，這個學期寒假放得比較早，就和同學出來旅行。”

  ??說完，他定睛注視著江忘川：“到你了。”

  ??“什麽？”

  ??“自我介紹啊，你叫什麽？或者你希望怎麽稱呼你，孟婆？”

  ??說完，他又笑了笑。

  ??江忘川一眼看出了他的那點心思，冷漠表示道：“有畫就趁早拿出來，沒有就去和你那些同學玩去，我沒空和你閑聊。”

  ??這個男孩的年紀還沒她的零頭大，二十年的歲月對於她來說不過就是彈指一揮間，在動輒上千上萬年的異界，凡間的時間真的不值一提。

  ??麵對這樣一個稚嫩得不能再稚嫩的“男孩”，她甚至都懶得戲弄，隻想三言兩語打發了他。

  ??然而事實總是與心中所想的相反，季凡並不想太早結束兩人的對話。

  ??“他們去古城裏逛了，我落單了，就隻能找你聊聊天咯。你們這家旅館的員工都這麽冷漠的嗎？這樣子還怎麽做生意啊？”

  ??季凡生得眉目清秀，說話的時候喜歡挑挑眉，一雙桃花眼裏總是帶著笑意，明明是個身形挺拔的成年男人，卻總能讓人想到“風情萬種”四個字。

  ??不過，這樣的做派對於千年的孟婆江忘川來說，沒有什麽吸引力。

  ??“我不是這裏的員工。”

  ??“那麽你是老板娘？難怪這麽大的脾氣。”

  ??“也不是。”

  ??江忘川收回視線，仍舊躺下，靜靜等待著月光的降臨，好吸收些靈氣。

  ??感覺到光線被遮擋，她又睜開眼，隻見季凡已經在旁的凳子上坐下，兀自把玩起石桌上的茶具。

  ??細眉一皺，她冷冷地道：“離我遠點。”

  ??季凡偏偏是個沒臉沒皮的，這樣的驅趕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威懾力。

  ??“走可以，你好歹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江忘川嫌這隻聒噪的烏鴉太煩，借著捋頭發的動作，指尖輕輕掃向他的肚子。

  ??隻見季凡忽然皺了下眉，臉上閃過一抹隱忍。

  ??“我突然想起東西忘了拿，先上樓了。”

  ??看著他飛奔的身影，江忘川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小樣兒。

  ??回到房間裏的季凡猛衝向衛生間，好不容易出來了，肚子又傳來幾聲異響，來回幾次，整個人都虛脫了。

  ??他從背包的常用藥裏找出止瀉藥，服下之後，無精打采地躺在大床上，再沒有力氣去和女孩搭訕。

  ??不過，次日一早，恢複精神的他又腆著臉出現在了江忘川麵前。

  ??“我們都認識一天了，也不算陌生人了，現在你總可以告訴我名字了吧？”

  ??見江忘川不理他，他又說道：“那不然，我們來做個交換吧。我告訴你一個傳說，你呢告訴我你的名字，一個名字換一個可以獲得永生的機會，入股不虧啊！”

  ??永生？

  ??江忘川的神色愈發冷了下來。

  ??她緩緩說道：“江忘川。我要看到那幅畫像，以及知道你們此行的目的，還有，那個傳說是什麽？”

  ??季凡被她的眼神嚇住，這個女人看著明明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大，怎麽身上的氣場這麽強大？

  ??與她對視的那一瞬間，他隻覺得整個人都被震懾住，說話行事隻能按照她的意誌來執行。

  ??“你怎麽耍賴？三件事的話，你就得拿三樣關於你的東西來交換，名字我已經知道了，那你就告訴我……你有沒有男朋友，以及喜歡什麽類型的男生吧。”

  ??江忘川一記冷眼掃過，季凡又打了個寒顫。

  ??“沒有男朋友，喜歡高陽。”

  ??幹脆明了，不給他一絲幻想的餘地。

  ??季凡的心裏咯噔一下，“高陽是誰？”

  ??“我未婚夫。”

  ??這回季凡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都要結婚了？那我能問下你今年多大了麽？”

  ??江忘川沒有理會，“先帶我去看畫像。”

  ??季凡聳聳肩：“走吧。”

  ??到了房間，他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個用白色的布包著的盒子，打開，裏麵躺著一軸畫卷。

  ??畫卷被打開的瞬間，江忘川愣住了。

  ??上麵畫著的真的是她，而且是千年前，她和高陽都還沒有到凡間時候的她。

  ??一席月華素裙微微擺起，青絲垂於胸前，發上的紅色簪子和她身後的那片彼岸花相呼應，江忘川暗暗思索，是誰作的這幅畫？

  ??畫像的右下角，寫著潦草的兩個字——孟婆。

  ??“這東西你從哪裏來的？”

  ??季凡一邊看看畫，又一邊看看她：“祖傳的。”

  ??江忘川瞪了他一眼：“說實話。”

  ??不知怎的，那一刻季凡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高中班主任，下意識收起了開玩笑的神色。

  ??“真是祖傳的。那個傳說也是我奶奶告訴我的，至於她是從哪裏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奶奶已經去世，我也是憑著兒時的記憶才拚湊出這個傳說的。”

  ??“什麽傳說？”

  ??季凡如實說道：“隻要找到冥界掌管生死輪回的孟婆，再給她獻上一束開得正盛的彼岸花，然後在花上滴一滴心頭血，就不用在投胎前喝孟婆湯。

  ??這樣你永生永世的記憶都得以保存，就約等於獲得了長生。”

  ??江忘川聽得一頭霧水。

  ??“什麽亂七八糟？”

  ??她從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冥界更沒有關於永生的傳說，不過，這話聽起來倒真有些耳熟……

  ??季凡小心翼翼地把畫卷收起：“我們就是因為這個傳說才來的榕城。因為這裏有關於蛇妖的傳說，又離我們上大學的城市很近，所以就過來碰碰運氣。

  ??你想啊，蛇妖和孟婆都不是凡間的生物，沒準會有什麽關聯呢？或者能找到什麽線索呢？”

  ??“你們這些學生是不是功課太少？一個個閑的。”

  ??江忘川的嘲諷並沒有打消季凡的熱情，他站直身子，投下的陰影剛好罩住了江忘川單薄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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