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這些菜都是你愛吃的，我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你嚐嚐！”

  陰暗的房間裏，隻有臥室發出亮光，周母滄桑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高興。

  高陽和江忘川緩緩靠近，透過門縫，隻見周母正蹲在一個火盆前，把一張張印有食物圖案的紙扔進去燒掉。

  而她的床上，赫然坐著一個穿著藍色裙子的女鬼。

  當那些紙張燃燒殆盡以後，床頭櫃上就會出現一盤盤菜肴，女鬼見了露出一抹欣喜的笑，她連忙拿起筷子品嚐起來。

  “好吃！”

  她的聲音很清脆，圓嘟嘟的肉臉看上去很稚嫩。

  看得出來，她去世的時候不過十五六歲。

  周母燒完紙張，起身坐到床上，滿眼寵溺地看著吃得正歡的女鬼。

  “你這孩子，就是饞！每回給你燒東西都不夠吃，這次我買了不少呢，慢點吃，不急！”

  女鬼擦了擦嘴：“媽，你對我真好！”

  聽到她的話，周母惆悵地歎息一聲：

  “你弟要八年才能出來，也不知道那時候我還在不在世。我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這兩年幸虧有你陪著我，否則我真的是要孤獨終老了！”

  看著眼前的一幕，兩人都為之動容，與此同時，心底又都升起疑惑。

  這個“小晴”如果是周旭的姐姐，按照周母的描述，她去世的時候應該很小才對，怎麽會是十五六歲的樣子？

  而且，他們都感應得出來，小晴才剛去世沒幾年，道行淺薄，很明顯是隻新鬼！

  “媽，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

  “小晴”話說到一半突然愣住。

  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門口，用一副十分警惕的語氣對周母說道：“媽，咱們這屋子裏是不是還有別人？”

  周母順著她的視線望了望，並未察覺什麽。

  但“小晴”畢竟是鬼，也許她能看到的自己卻看不到，因此也變得緊張起來。

  “誰？給我出來！不許裝神弄鬼！”

  她起身，大聲嗬斥道。

  高陽和江忘川當然知道周母並沒有真的發現他們，不過兩人也並不打算繼續隱藏下去，分別抬手一揮，在周母麵前現了身。

  周母被嚇得跌坐在床上：“你們，你們怎麽進來的？”

  江忘川說道：“杜阿姨，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來是想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真是周旭的姐姐嗎？”

  女鬼和周母都沉默下來。

  高陽又開口道：“你去世的時間還不算久，為什麽要逗留在人間，不去投胎？”

  女鬼這才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是杜阿姨的女兒，不是周晴。之所以來找杜阿姨，是因為隻有她才會給我吃的。

  別人發現我這個鬼魂進了家裏都是找神婆把我趕走，而我在外麵要被野鬼欺負，比做人的時候還慘。所以我隻好每天晚上都來到這裏，陪陪杜阿姨，順便飽腹一頓。”

  她的眼睛又大又圓，炯炯有神，看上去一臉無辜。

  “那你生前的家人呢？”高陽又問。

  女鬼嘟著嘴搖了搖頭：“我在孤兒院長大，沒有家人。我本來的名字也不叫周晴，那家孤兒院的院長姓康，所有的孩子都跟著他姓。

  而我是那一年他們收養的第一個孩子，所以我叫康一璿。我去世以後沒有人去祭拜過我，我也一直遊蕩在外，後來就到了杜阿姨這裏。

  我想著上一世過得那麽辛苦，再投胎為人可能還不如上一世呢，倒不如永遠做鬼，逍遙自在，還會點兒小法術。”

  說著說著，她臉上原本悲傷的神情背俏皮的笑容所取代，如果忽略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氣，這就是一個單純的小女孩。

  周母開口說道：“該問的你們都問完了，現在可以離開了吧？我女兒死的早，兒子又不爭氣，就算她是鬼魂，隻要她好好陪著我，我也會把她當女兒看待。”

  兩人明白，周母這是把對自己孩子的遺憾加諸在了這隻小鬼身上。

  盡管這份愛讓他們感到心酸，深深地同情周母，可是他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周母的精氣就這樣被耗盡。

  江忘川說道：“你知道為什麽你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嗎？就是因為你長期和鬼魂待在一起，陰陽相對，導致你的陽氣越來越弱。

  同樣，康一璿，如果你堅持不離開杜阿姨，長此以往，你也會灰飛煙滅。如果你們兩個人之間真的有哪怕一丁點兒親情的話，都不應該害了對方。”

  周母其實也知道，人和鬼是不能夠長期待在一起的。

  可她就是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在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母女之情後，就再也不想重回曾經的孤寂生活了。

  周晴的去世，是她永遠的痛。

  “那也好過就這樣一個人孤獨地老死！”

  她的語氣有些激動，眼神裏滿是對不公命運的憤恨。

  見她這麽固執，高陽隻好說出實情。

  “你的兒子周旭，當初加入天涯會是有苦衷的。他是被迫的，他也很想告訴你們實情，可是那個時候天涯會的副會長卓勇還沒有死，隻要他一說，不僅他會出事，就連你們也會受到牽連。”

  江忘川大吃一驚。

  雖然周旭已經不再受到天涯會的威脅，可是他身上的咒術還沒有消除，再加上此事牽扯眾多，關乎到高陽的上神身份，所以才一直被隱瞞了實情。

  現在高陽把它說出來，是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同時也會給周母帶來危險，在她看來，高陽這次有些衝動了。

  但是看到周母這麽痛苦的樣子，她又很理解高陽的所作所為。

  周母驚訝地不能說話，愣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他為什麽被抓去坐牢的時候不說出來？為什麽要讓我這個白發人眼睜睜地送他這個黑發人進監獄？”

  高陽解釋道：“杜阿姨，周旭雖然是被迫的，可那些事情的的確確是他親手做的，此事千真萬確，他沒有辦法擺脫責任。

  再加上這其中牽扯到了一些玄秘之術，就算他說出來也不一定會有人相信。為了贖清自己這些年的罪孽，他才選擇了接受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