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相信自己的判斷，對方沒有惡意，至於他這麽做的原因，應該很快就會揭曉。

  “別急，明天就能知道了。”

  次日傍晚，兩人找到那人說的地方，是座古宅。

  門口的兩個石獅已經斑駁，木門也褪色泛白，一把沉重的鐵鎖封住了過往，路過的人偶爾會多看兩眼這古色古香的建築，盡管好奇卻無法窺見裏頭的樣子。

  莊飛昂心裏還殘留著之前鬼屋別墅的陰影，有些緊張地對高陽道：“那人不是說天黑之前都行嗎？幹嘛非等到這個點才來？”

  看著天邊隻剩一縷殘陽，莊飛昂生怕再遇到什麽可怕的邪祟，不禁埋怨起高陽。

  高陽無視了他的恐懼：“想知道真相，就別嘰嘰歪歪的。”

  說完，他將準備好的空信封從門縫底下塞了進去。

  信封被他下了咒，隻要對方一碰到，就會被封印住，到時他們就可以進去問個究竟。

  “高陽，他……真的不是人麽？”

  短短幾天撞了兩次鬼，莊飛昂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快到極限了。要是這回的鬼再可怕些，他恐怕會當場暈死過去。

  到了這個時候，除了關乎上神身份的事，高陽覺得已經沒有必要刻意回避莊飛昂了，隻要保證身份不暴露，其餘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他直言不諱：“就算是人，也不是正常人。”

  夜幕降臨，整條街冷清得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本來這條街就不是商業中心，除了幾家小吃店，就隻有這座古宅，街對麵又是工地，天一黑基本不會有什麽人影。

  兩人站在門口稍隱蔽些的地方，靜靜等待著。

  “來了。”

  高陽忽然沉聲道。

  “閉眼。”

  莊飛昂連忙照做。

  “你們……”

  聽到陌生男人的聲音，莊飛昂這才睜開眼。

  眼前的景象和剛才截然不同，陰暗的屋子四四方方，中央開了一道天井，月光從頂端投射進來，讓人能夠勉強看清裏麵的陳設。

  天井裏放置了一個水缸，周圍擺了幾盆花草，桌椅和梁柱都布滿了歲月侵蝕的痕跡，在幽幽夜色裏顯得有些陰森。

  “高陽，我們這是……進到裏麵來了？”

  說著，他的視線落在那個陌生男人身上，莊飛昂下意識掃向那人的腳。

  “你，你果然不是人！”

  他被高陽的符咒困住，動彈不得，神色驚慌地解釋道：“我隻是想知道後麵的故事，對你們沒有惡意。”

  見他動不了，莊飛昂頓時放鬆下來。

  壯著膽子走到他跟前，“我還沒好好看過鬼長什麽樣呢，這回可算能長長見識了！”

  待看清那鬼的臉色時，莊飛昂又嚇得往後退了半步。

  “我去，還真是跟人不一樣！你還有臉說沒有惡意？那我問你，你的威脅算怎麽回事？什麽叫讓我以後再也直播不了？”

  高陽感到好笑，莊飛昂這個欺軟怕硬的家夥，這會子倒是理直氣壯起來了。

  “我信你沒有惡意，你且說說你的來曆，隻要你實話實說，我不會為難你。”

  聽到高陽的話，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道：

  “我叫唐毅，1917年生人，去世的時候隻有20歲。之所以威脅他講故事，是因為他講的那個故事和我家的遭遇很像。”

  “滅門慘案？”莊飛昂驚訝道。

  唐毅點點頭：“原本我們唐家也是世家大族，隻是壯大家業的同時，也結下不少仇家，後來被仇家找上門，那天夜裏，一家上下幾十口人被殺了一半。幸而後來一位高人出現，救下了我的哥哥，唐家才沒有絕戶。

  我死之後，一直遊蕩在這座宅子裏，其他的那些親人們都投胎轉世去了，唯獨我心有不甘，舍不得這裏，遲遲不肯走。

  我那天聽到他改了故事的結局，以為他知道什麽，才用那樣的手段逼他說出實情。你們說的那個老人是不是也姓唐？他在筆記裏寫了什麽？”

  他期待的眼神讓兩人為之一震。他們對視一眼，高陽解釋道：

  “故事是我們編造的，跟唐家的事沒有關係。隻是剛好碰巧而已。也沒有什麽老人，之所以那麽說隻是為了引你出現，搞清楚始末。”

  “原來……是這樣。”

  莊飛昂很是好奇：“那你的哥哥呢？他沒有留在這裏重振家業嗎？”

  唐毅搖搖頭：“他在被救下的當天就離開了這裏。後來他燒香禱告，我才知道他去了南邊謀生計。再後來遇上戰亂，他輾轉去了國外。回國的時候，連孫子都長大成人了。”

  說完，他環視一周，歎息道：“這裏曾經被別人霸占了去，他們搜刮的樣子比當初找上門的仇家還可怕。不過我哥哥也真是爭氣，最終還是把這座宅子保了下來，一直留存到現在，他的確是做一家之主的料。”

  高陽從他的話裏聽出一絲不服氣，想了想問道：“你剛才說的不甘，是指什麽？”

  觸及心底的秘密，唐毅神色一頓，有些不情願地避開視線。

  半晌，他還是開口：“我一直覺得，不是隻有我哥一個人能做一家之主。隻可惜，我還沒來得及跟他一較高下，我們唐家就遭遇了那麽大的變故。

  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被迫終結，我不甘心就這樣喝下孟婆湯忘掉一切。我要親眼看著我哥和他的後人重振唐家當年的威風，我要確定當年那個高人沒有救錯人。”

  他最後的那句話仿佛一記重錘，狠狠敲在兩人心頭。

  語氣裏既有對生的渴望、死亡的不甘，還有對兄長的嫉妒，以及對家族的寄托，甚至還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和埋怨，那樣複雜的情緒，是絕對裝不出來的。

  高陽解開了對他的禁錮。

  “冥界的鬼差不會讓你一直停留在這裏的，想必你也已經看到了你們唐家現在的繁榮，心願應該了了。”

  “你怎麽知道？”

  高陽歎了口氣：“唐家的後人裏是不是有個叫唐茜的女人？我們認識。”

  唐毅沉默不語。

  天井裏灌進一陣冷風，激得莊飛昂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