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墨曄不殺他，雲振嵩隻以為墨曄當真是要網開一麵，饒他不死。

  殊不知，他的“不殺之恩”，會讓雲振嵩往後生不如死！

  門口，是一道蒼老、卻挺拔的身影。

  ——是顧伯仲來了！

  看清他的麵容後，雲振嵩臉色頓時蒼白如雪。

  他嘴皮子顫抖著，半晌沒有喊出那一聲“嶽父”來。

  還是顧伯仲冷著臉，直接走了進來。

  在路過雲振嵩身邊時，翻飛的衣袖打在他的臉上。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少了半邊胡子，什麽東西打在臉上都像是刀子似的，鈍鈍的痛。

  雲振嵩忍不住抽氣一聲，抬手捂住了臉。

  方才一隻手已經摔得骨折了，另外一隻手勉強能夠得著臉。

  顧伯仲衝墨曄行禮，卻被他伸手托起，“外祖父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曄兒。”

  如今的顧伯仲，早已認同了這個外孫女婿。

  因此在墨曄麵前，也沒有了往日的拘束與生疏淡漠，反倒是將他當做了疼愛的晚輩，直呼他的名。

  “今日我來，有些唐突。”

  “外祖父可是有事？”

  墨曄示意如墨收起利劍，以免驚了顧伯仲。

  “老朽也不繞彎子了！今日我來，正是因為他。”

  顧伯仲伸手一指，指向了雲振嵩，眼底的憎恨遮掩不住，“我知道你今日來應國公府的目的。曄兒，我很是感動。”

  不隻是為了無雙，也是為了寧兒。

  顧伯仲眼中淚花閃爍。

  須臾，他低頭將眼淚壓了下去，再抬頭時隻有滿眼滄桑。

  他早年喪妻，中年喪女喪子……

  這等宛如割肉之痛，無人能體會！

  “不過他到底是朝廷命官。你若就這般殺了他，皇上那邊不好交代。”

  顧伯仲從大局出發，低聲勸慰墨曄，“他雖是個國公。在京城，瞧著也是無人可依，但他身後還站著整個蜀中！”

  雲振嵩舉家從蜀中遷來京城，卻並未與蜀中斷絕往來。

  這些年，蜀中那些個地方官員，都是雲振嵩一手提拔。

  這其中，不少不乏是雲家旁支的血脈。

  雲振嵩在京城雖掀不起什麽風浪，但是在蜀中那邊……

  “可別小瞧了一個蜀中。”

  顧伯仲臉色嚴肅。

  蜀中地形複雜，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稱號。

  若蜀中當真反了，想要拿下蜀中絕非易事！

  更何況，蜀中多是鐵骨錚錚的男兒……若這些男子為雲家所用，到時候當真要與朝廷對著幹，也頗讓人頭疼啊！

  換做是從前，墨曄肯定會不屑一顧。

  若蜀中要反，滅了便是！

  但如今的他不同了，不再是從前意氣用事的男兒。

  他知道什麽叫做“戰火無情，百姓無辜”。

  若當真要滅蜀中，多少無辜百姓受牽連？！

  更何況，該死的本也隻是雲振嵩一人……雲家那邊，到現在也還沒有聽到什麽風聲，不至於要因為雲振嵩而被滅門！

  說到底，雲家是雲綰寧的根。

  他不想親手滅了妻子的根！

  墨曄咬牙，臉頰繃得更緊了，“外祖父的意思，本王明白。”

  “明白就好！”

  見他一點就通，顧伯仲滿意的點點頭。

  他就知道，寧兒的眼光不會錯！

  “雲振嵩乃是皇上親封的應國公。”

  雖說這個應國公之位水分不少……畢竟當年，雲振嵩能登上國公之位，也多是顧伯仲一手促成，將他提拔到了如今的地位。

  想到這裏，顧伯仲就忍不住懊惱悔恨。

  當年不該因為無雙求他，就心軟將雲振嵩這頭白眼狼扶起來！

  他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想到這裏，顧伯仲恨恨的掃了雲振嵩一眼。

  那眼神，仿佛早已將他千刀萬剮！

  “既是皇上親封，咱們也不可隨意做主啊！”

  顧伯仲意味深長的說道。

  雲振嵩本還懷疑顧伯仲的來意。

  他一開始還不信，顧伯仲不會趁著這個時候落井下石……但聽了這麽久，見他當真隻是勸說墨曄放了他，沒有半分害他的意思……

  雲振嵩的心思便又活泛了！

  這個老頭子，今日竟是替他說話？！

  於是，他趕緊哽咽著求道，“嶽父，從前都是我不好！”

  “求求嶽父，幫忙在王爺麵前說說好話，放了我吧！今後我一定當牛做馬伺候嶽父，將嶽父當做親生父親一般孝順！我為嶽父養老送終！”

  嗬……

  顧伯仲隻想冷笑。

  還想替他養老送終？！

  雲振嵩肯定會走在他前麵的好嗎？！

  “你別惡心我了。”

  顧伯仲話音剛落，又一道聲音同時在門口響起，“你別惡心我爹了。”

  輪椅的聲音傳入耳中，雲振嵩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顧明進來了。

  在雲綰寧這麽久的治療下，顧明的雙腿總算有了好轉，已經有了感知疼痛的能力。

  如此，便是有了好轉！

  假以時日，顧明丟掉輪椅站起來的希望更大了！

  他推動輪椅來到了雲振嵩身邊，“雲振嵩，嶽父也是你叫的？你的嶽父，不是城東陳家那老頭子嗎？可別喊錯了。”

  雲振嵩：“……”

  他雖不喜歡顧無雙，但是“喜歡”顧伯仲這樣一位有權有勢有能力的嶽父啊！

  這些年若不是因為顧無雙的事，讓他心虛理虧……

  他一定會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顧伯仲身後！

  如今顧伯仲雖不再是太傅。

  但這位老爺子雖早已不在朝廷，朝廷卻依舊還有他的傳說！

  就連墨宗然，對顧伯仲也仍是禮敬三分！

  有這樣一位嶽父護著，他在朝中可以橫著走好嗎？！

  可惜，顧伯仲終究是看不上他。

  顧明這位小舅子，也是個極難討好的人……雲振嵩小心翼翼的看了顧明一眼，對上他淡漠的雙眸，便又慫了幾分。

  “姐姐是被他們所害。”

  顧明抬眼看向墨曄與顧伯仲，“但雲振嵩，不能殺。”

  他唇邊一絲腹黑的笑意一閃而過，“畢竟今日，我聽聞了一個好消息。”

  “想必應國公知道了，也一定會‘開心’吧？”

  這語氣、這臉色，瞧著可不像是有什麽“好消息”啊！

  雲振嵩心下發慌，忍不住顫顫巍巍的問道，“阿明，什，什麽好消息？”

  顧明還未答話，倒是已經有人衝進來替他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