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有天站起身，走到了床前蹲下很仔細的看著。她好像在研究一個從沒見過的稀罕物。隨後很認真的說道：“你知道嗎？當我知道風娘被人殺了，而且眼睛還被戳瞎。臉皮也被剝掉，胸前被割掉之後，我沒想過要為她報仇。”

  “真的，你很奇怪吧。你以為我一定刻骨銘心的愛她，所以我絕對會發誓的追到仇敵，並把他碎屍萬段。錯了，那不是我的工作。因為雖然我愛她，但她不是我的妻子。即便是我的妻子，我也沒有義務替她複仇，那種事交給衙門去辦。”

  “但是我心中的痛卻是一直不能恢複的。每次聽到她的名字，我都在滴血。我隻是捉弄學校裏那些對我好的女生，因為他們讓我覺得我對不起風娘，我隻有通過捉弄她們，我才能夠轉移我這種痛苦。”

  “而現在你在我的痛苦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在我最痛苦的時候，你居然還要跟我做這種事，偏偏我又不能拒絕。所以我對你的恨，可以說到了骨子裏。我不會用刀殺死你的，也不會勒死你。更不會像你捅瞎風娘的眼睛那樣，奪取你的光明，並揭掉你的臉皮。這些都不是我這雙手應該做的。”

  “我的手是用來寫字的。但是我要你死，因為我對其他女人，都隻是捉弄她們來轉移我的痛苦。但對於你，你對我的冒犯比她們加起來都要多，讓我的憤怒已經達到了極點。如果我不宣泄出來，我一定會被活活悶死。”

  “所以我什麽都不會做，就坐在這兒等到明天天亮。新的一年就開始了，那時候如果你還活著，或許我會放了你。”

  翠巧絕望了。她看得出來，眼前這個男人說到做到。

  而且自己現在已經感覺到喘不過氣來。根本堅持不到明天上午，最多還能支持一個時辰就會活活憋死。

  翠巧艱難的喘著氣，說道：“我對不起你，我錯了。可是她不是我殺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沒有殺她。雖然我真的很想這樣做，可是我沒有。”

  張有天很憐惜的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敢說敢做的人。不過直到現在我才知道，你離我的想象差的太遠了，真讓我失望。”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沒有殺她，真的不是我殺的。你如果是為了替她報仇，那你找錯人了。你就算殺了我，也沒有替她報仇，因為真凶隻能在後麵偷笑。你如果是因為我傷害了你，我可以說對不起，我可以保證以後再不來找你。隻求你放過我，我不想死。求你了，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感情的話。”

  張有天站起身，一直搖著頭。慢慢往後退，退到凳子旁坐了下來。轉過身，他才發現桌上已經沒有書了，書已經都被他砸到了那個人的臉上。

  於是他又站了起來，走到床邊，他發現他正在看的那本書找不到了。他便爬過了翠巧的身體，到她身上去找。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翠巧的左手嗖的一下伸了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死死的掐著，將他往懷裏勒。

  張有天猝不及防，竟然被對方死死的勒住了脖子。

  他拚命的掙紮，可是翠巧左手牢牢的勒住他脖子，獰笑著。她的勁比張有天大得多，張有天畢竟隻是個文弱書生，僅憑力氣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又是被對方勒住了脖頸，更是無法掙脫。

  翠巧喘息著，她不敢鬆手，因為她身上還壓著厚厚的米袋。再加上張有天的百來斤重的身體，更是讓她感到氣都喘不過來了。可是她隻能繼續堅持著，她相信最多再有一盞茶功夫，就能把張有天活活勒死。

  漸漸的她感覺到了張有天掙紮的力氣小了很多，翠巧這才喘了口氣。

  獰笑著說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的左手可以掙斷你的繩索。而這種繩索是牛筋做成的，根本不可能掙斷。那是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你跟以前不一樣，我擔心你以為我殺了風娘，所以對我下手報複，我必須要做防範，以防萬一。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意誌堅韌的人。”

  “所以我在床頭放了一把很小的刀，就在床頭的被褥下麵。你把我左右手分開綁在床頭，恰好我的左手就能夠得著那把刀子。你的繩索綁得很緊，這反倒給我用繩索在刀上摩擦割斷的機會。就算隔著被子，磨的時間久了，它也會把床單割破，接著就會割斷手上的繩索。”

  “實際上我在這之前就醒了，而且我就已經發現你把我綁住了，還在我胸口上壓了一大袋東西。我就知道不好，但我故意裝著還在昏睡。你看著窗外的雪花，所以我才能從容的叫我左手上的繩索割斷。但是我不敢去割右手的，那樣你會警覺的。”

  “你雖然文弱，但到底是個男人。骨子裏有太多的可以用來做殺人凶器的東西，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動手。而且我想弄清楚，你到底要做什麽？現在你已經被我控製住了，你還想殺我嗎？如果想，我就勒死你，然後自殺。咱們一塊兒到陰曹地府去找風娘問個究竟，看看她是不是認為殺死她的凶手是我。”

  “我跟你說了你不信，到陰曹地府她親口告訴你，或許你就相信了。真的不是我殺她，但是現在你得先告訴我。如果你答應不殺我，我就可以放開你。”。

  張有生已經被勒得快斷氣了，終於艱難的點了點頭。

  翠巧稍稍鬆開了手臂的力量，讓他有一點可以喘息的空間。

  說道：“你現在用你的雙手把壓在我胸口上的那一袋米拿開。”

  張有生已經恢複了一些力氣，他用力的將那一袋米從翠巧身上退了開去。

  翠巧又接著說道：“現在你用手我的左側床頭去把那把刀取出來，把我右手的繩索割斷。記住，不要想耍詭計，我的要害都被你的身體擋住的，你要想用刀來刺我的臉，我就用你的頭去抵擋。對我來說，你就像一隻小雞一樣容易控製。所以千萬不要試圖拿刀子來傷害我，不然我們真的就隻有同歸於盡。”

  張有天又點了點頭。然後伸手過去摸索著，終於摸到了一把刀子。

  他拿過了那把刀子，慢慢的艱難的移了過來。他試圖轉身過去割對方右手上的繩所，因為他要轉身。而翠巧一直勒著他的脖子的，於是終於放開了一隻手。就在這一瞬間，張有天的刀子猛的刺向了翠巧的手臂。

  翠巧一直留心觀察，馬上警覺了。她一下子移開了手，那一刀劃過了她的手臂，切開了一道口子。卻刺入了張有天的自己的喉嚨。

  張有天身子猛的一震，鮮血從他脖子流了下來，流到了下麵翠巧的脖子上。

  翠巧整個驚呆了。她說道：“張郎，你為什麽要這樣？我都說了不殺你，為何你還要殺我？風娘真不是我殺的，你找錯人了。”

  說著，翠巧放開了手臂。因為她已經感覺到那柄尖刀已經刺進了張有天的脖子深處。從這刀上來看，他幾乎已經沒有活命的機會，所以她也就可以放開他了。沒想到在放開的瞬間，張有天突然右手抬起來，狠狠一掌拍在刀的刀柄上。這下力量極大，撲哧一下，刀尖穿透了她的脖頸，刺入了翠巧的咽喉。

  翠巧眼睛猛都瞪圓了，她一下抓住了那柄刀。但是手上的感覺告訴她，整個刀刃都已經刺穿了她的脖頸，她感覺到劇痛從脖頸處散發出來。

  她抓住了刀柄，想抽出來，可是她不敢。她知道那樣把刀抽出來，鮮血會嘩嘩的泉水一般流出來。可是不抽出刀柄，她仍然感覺到鮮血像泉水般往外湧，應該是血管被刺斷了。

  翠巧身子開始抽搐，她哭著，哽咽著。她想質問，為什麽她傾盡全力的去愛一個人，得到的卻是死亡。

  她想不明白，她也發現她已經沒有時間去想明白了。因為鮮血流得太快，迷迷蒙蒙之中，她聽到了張有天喉嚨裏發出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好像煮熟的開水冒出的氣泡。接著不動了，身體癱軟在了她的身上，死掉了。

  還真是湊巧，生命感覺到的最後的一點溫暖，是一個曾經與她恩愛纏綿的男人。奪走了她生命的男人，死在了她的身體之上。而她已經隨著這個男人一起共赴黃泉。

  卓然得到了雲燕回報的消息。並且已經成功的鎖定了卓然所說的那個人，就是翠巧。一個名字非常好聽，但是卻長得很結實，像男人一樣的女人。

  國子監的人都知道，張有天跟翠巧之間的纏綿故事。也知道這個叫翠巧的像男人一樣的女人，很喜歡他。

  可是他們找到翠巧的家人的時候，已經是大年三十了。翠巧的爹娘說翠巧出去了，跟朋友一起過年，要到正月初三才回來。具體是跟誰，翠巧沒有說，父母也猜不到。不過他們認為很可能就是翠巧一直心中暗戀的男人，國子監的那個優秀的書生張有天。